傍晚时分的秋风卷着江水的寒意，吹到了岸上。三人也从一团阴影里走出，混入另一团庞大的阴影中，跟随着路旁稀稀落落的吊灯走向发着暖光，“人”声鼎沸的街市。
今晚住哪还是个要好好考虑的问题，虽说目前暂时没有危险，但耀祁的事一直在他们心头缠着不走。
他们从到【汋】离开就注定了耀祁的牺牲了。
不过，现在还不算太晚，在城中走走，看看能不能收集一些情报。
“所以你来过这里吗？”苏暄小声用澹语问。
“攘洲的哪里我哪里没去过？”顾安再这句却是用合语回答的，他在提醒。
身旁已经有了其他族的生灵了，即使这句话很小声，却也怕有什么耳朵好的妖族听到。
苏暄立刻明白了，但她不知道现在的江州叫什么，不好再出口说话了，幸而云卿卿善解人意：“但最好看的还要数风州。”说完，她朝苏暄眨了眨眼。
这话说得没有毛病，还和顾安再的对应上了。
苏暄笑着回应道：“是啊，走了那么多地方，攘洲还真没有比得过的。”
“这座风州与婪州（沧州）隔江相望的城市，叫做望江城，我看不怎么应景。说什么也该是婪州的城市叫这个。”顾安再笑了笑，回答了苏暄的那个问题。
“大概是沧州有月川吧。”苏暄在心里想着，没有出声。
他们跟着生灵群的流动，沿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买点东西拿在手上，就像普通的居民一样。
哪怕是不同族的，生活习惯却也没有书中说的那样有天壤之别，云卿卿一边走一边想着，记忆传承里的人族街市也是这样，有着数不清的小吃摊和漂亮的彩灯。
他们都在使用合语交谈，毕竟江州如今是风州，是两族混居的地方，再者，其他族的旅者和商贩也来来往往，用合语也算是方便。
这条路的尽头是个青石砖瓦堆砌搭建的祭坛，旁边置放了一些木制的布告栏，远远看过去，能见一些生灵在上面贴着一些东西。
该不会是什么通缉令吧？这个想法一出又被苏暄自己否定了，她才在【浯】上反对过他们会大张旗鼓找寻他们，不过这也是他们现在能安全获得信息的途径之一，机不可失啊。
三个人都想到这了，步调一致地往那走去。
神族都是些性情寡淡的家伙，就像之前他们在夕华城见到的神族少年，虽然年龄和他们差不多，但沉稳的程度像他才是遗族的反叛者一样。
而妖族则不同，喜好玩乐嬉闹，这座城街头巷尾经营者大多都是妖族，神族的甚少出现，逛街的也难见到几个，也都是和顾安再他们一般年龄甚至更小的少男少女们。
此时他们都往布告栏去了。
金色和银色的头发在空中扬起，随风飞舞，反射着街灯的光。
|告示：
一年一度的秋季学期正式招生将于酉月十九开始，朽月一日结束。有意向者可于当日前往破夏门进行报名，其中，神学院共收一千一百三十名，妖学院共收一千一百名，超过的可选择作为旁听生，下一次招生时将酌情录取。
攘洲学联风州分院望江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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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苏暄又开始小声发问了，她只知道遇到顾安再的时候雨季结束了，大概是秋季的样子。
“今年已经过了七个多月了，现在是第八个月，酉月。”顾安再也小声回答，“今天是十五，月亮很圆。”
苏暄闻言朝天上看了一样，此时月亮已经将周围的云都染上了清辉，圆月无缺。
围在这里的妖族和神族们也在讨论，大多都是说今年的办学地点变了，住宿等方面会好一些吧。
没想到神族也会在意这些，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嘛，果然万事都得亲眼看才行。云卿卿将情况和书中做比，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暄则在思考招生没有年龄限制，其他族的一些习惯还是和人族不一样啊。因为在人族的习惯中，孩子一出生就会测试其的天赋属性，然后有一点意识，能爬能开口说点话的时候，就要被家中长辈带去学习。
年龄过了10岁还没有什么效果，等阶还在十数五以下的，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学院统一学习。
不过这是因为现在人族的境地太差了吧？……？诶？这是我记忆里的吗？对这种事情居然有记忆了？
那我生活的地方，人们也是为了光复人族而努力，我到底为什么会流落在外呢？
顾安再朝苏暄问道：“你在想什么？”他也自己想了点东西，比如招生名额为什么这么少之类的，但苏暄陷入思考的时间有点太长了。
苏暄张了张嘴，又想了一下：“这里不方便说。”
“好。”顾安再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苏暄也想到了招生名额的问题。
既然在这里生活的神和妖都对招生名额没有问题，那么看来各族的大头和上层还是主要在自己原本的洲陆上生活。
按照数据算的话，一个大州的招生名额在一千一左右的话，这个大州上生活的神族或者妖族是不会超过十万的。
一年中，一百个生灵里有一个是适龄的学生。很符合妖族和神族的寿命长度。
一个大州只有20万左右的生灵，甚至不及从前人族一个小城的人口。
他们还是有防备和顾虑，现在的攘洲大概只能当做所谓的“度假休闲之处”，有定居的，但不多，而且地位在本族都不够高。
享受的生活资源和教学资源比不上本族洲陆。
真是浪费啊。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越发对于五族的行径感到愤怒。
那这些生灵，是因何而来？他们对于人族的情感又如何，是看待奴隶，还是认为可以合作...？他们中的大多数也被排挤在外吧？只有像【汋】和那个破夏门，才有少数高层吧。
也许，是个很大的机会呢？但也不能确实，靠他族还不如靠自己。
苏暄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按了下去。
不断有生灵过来看，也不断有生灵离开，顾安再三人也不好一直站在这里，便也找了个机会走离了祭坛的布告栏。
顾安再虽然走过澹洲的各个大州，却也不是每个城镇都来过，比如这个望江城还有那个破夏门，他都没有走过。不知道哪里有客栈，好在望江城是有接洽来自沧州船只的大渡口，也算个生灵来来往往较多的地方，有不少的客栈和生客。
他们又在街头走了几盏茶的时间，靠眼睛和运气人为盲选了一个客栈。
客栈都是妖族开的，几个漂亮的妖在里面走动，整座客栈满逸出了妖族独特的香气。
“这里种着夭流花？”云卿卿皱了皱鼻子，从记忆传承里分辨出香气的来源。
“真是好鼻子啊，比兽族的鼻子还好。”坐在柜台边的务者调笑道。
作为正规的神族，云卿卿自然没有回答她的调侃，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只是正经地说了句：“香气浓到在外也能闻到。”
另一个务者停下手里的活：“是呀，不然那些神啊鬼啊魔啊兽啊，都要来这店里，我们可不想招待。”
“意思是，我们你也不想接待吗？”顾安再也像模像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是外来的客吧？”柜台的务者一副了然的样子，“可惜你们神族都不愿在这里开旅店，只能在这儿熬熬了。”
那务者又开始干活，还搭了个腔：“我也去过沄，那里不也还是有旅店吗？真不懂你们神啊。”
顾安再道：“沄上的旅店不都是你们外族来开的吗？”
他这话说得没错，神族甚至愿意减免外族的生灵的税，来鼓励他们开旅店，为其他来沄的游者提供住处。这大概是独属于神族的风俗，不过其他的生意大多还是掌握在神自己手里的。
苏暄转了下视线，发现两个搭话的务者嘴角的笑相较刚才自然了很多，难道，刚刚她们是在试探？毕竟现在的人族很难知道沄的风俗，但...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我们，是怎么被怀疑的？难道真正的神族根本不住客栈吗？
“说笑而已。”柜台的务者拿出叠纸来，“三位贵客想要几个房间呐？”
神族对于男女之防看得很重，没有恋情关系的男女是不会住一个房间的，而同时，他们对于私人空间也看得很重，在允许的情况下，不会两个神住一个房间。
这是常识，对于江州已经和神混居了数千年的妖族来说，这更是常识。
顾安再知道现在自己被怀疑了，但却不知道改用什么语气来回应这种怀疑，真正的神会怎么说呢？他还是扮神扮得太少了。
之前几次来江州，都是和二哥一起来的，事情都交给他打点，自己也还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就是了。早知道就当时多观察几下了。
云卿卿很可靠地从记忆传承里找到了很多关于神的记忆，模仿着他们的口气：“你这里没有招待过神么？”
神族是性情寡淡，不喜争斗，但又不是任由他族欺负，他们自傲又清高。
“连神的习惯都不知晓吗？”
“还真没有呐。”务者的笑容又变得灿烂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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