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祭司

“谢悠,梁安郡的计簿你可带来?”

谢悠眼泪一抹连忙将计簿呈上,“请陛下明鉴。”

扶瑄随意翻了翻,又道:“邱阂,你随刘付勋去御史台将梁安近五年的计簿全都拿来。”

谢悠心中惴惴,长跪地上不敢起身。

待计簿全都取来,扶瑄随意翻了几页比对,越看越气。他猛地将手中的计簿砸向谢悠,“五年来梁安郡这‘成德世子庙’屡塌屡建、屡建屡塌,前年未有水患,怎的还是塌了房屋三万五千所?整个梁安除了那座‘世子桥’,其他都是纸糊的吗!”

他越说越气,又从邱阂手中夺过一本计簿砸向众御史所立之处,怒道:“田安敏!你们御史台干什么吃的!”

御史们纷纷跪倒一片,身为御史大夫的田安敏连忙回禀道:“陛下圣裁!负责审核梁安计簿的鲍宽在年前身故,我等实不知情!微臣治下无方,辜负圣恩,请陛下责罚……”

扶瑄被气得几乎快笑了:“年前身故?竟那么巧?”他看向廷尉府方向,“瞿朗,鲍宽之死可派人去看过了?”

瞿朗答:“回陛下,廷尉府已查过,鲍御史之死并无疑点,的确是意外。”

“便宜他了。”

扶瑄往后一仰,无计可施似的:“事已至此,众卿家认为要如何处置谢悠?”

刘付勋拱手道:“谢悠早年也为梁安百姓几度豁出性命,一朝行差踏错,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还请陛下从轻发落罢。”

群臣正欲顺着刘付勋的意思为谢悠求情,卫灵蕴突然站出来反驳:“臣以为,谢攸当从重处罚。在其位,不司其职,玩忽职守,这是不忠于陛下;梁安水患数年来迟迟未得到解决,这是不信于陛下;尸位素餐,蓄意害命,这是不义于陛下,更是不义于百姓。如此不忠不信不义之人,媚上欺下,怎可再用?”

她目光如炬看向谢悠质问道:“谢悠我问你,去年梁安水患究竟是天灾,还是**!”

谢悠心如乱麻,却不慌不忙争辩:“大祭司这是何意?罪臣若有这等操控洪流、翻云覆雨的本事,北斗七殿合该有罪臣一席之地才是。”

卫灵蕴徐徐道:“去年梁安降雨虽多,却与远不至于冲垮蓄水防洪的戌母堤。郡守你好似是命人带了大量火药上山呐……”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陛下明察啊!”

田安敏闻言却笑道:“大祭司言之凿凿,难道又是梦里所见吗?若是如此,大祭司不妨梦中判案好了,还需要我等来广言殿干什么,还要廷尉府干什么?”

梁安郡的监察御史忽然请见。

他大步流星走入殿中,冷冷扫了跪地失措的谢悠一眼,稽首叩拜道:“陛下,臣有本要奏。谢悠暗中斥巨资在郊阖郡购置了万顷豪宅,他还炸破戌母堤引蓄意扩大洪灾,这是臣搜罗的罪证!”

他捧出一沓染血的纸,如捧出拳拳肺腑一般:“臣月前出发,本欲在年前禀报陛下,可谢悠却命人在路上拦截臣下,几度险将微臣灭口。臣得梁安百姓相继接济、隐瞒行踪才幸免于难,得见天颜。”

他重重叩首,“恳请陛下严惩谢悠,让梁安水患中枉死的千万百姓瞑目!”

朝堂万籁俱寂,扶瑄翻动纸张的声音侧耳可闻。

只见他的神情愈发凝重,最后竟心灰意冷似的淡然起来:“谢悠,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悠自知罪无可逭,此时此刻已不得不认命:“罪臣……无话可说。”

扶瑄冷哼一声,像是在笑谢悠还算“识时务”。他看向廷尉:“瞿朗,即刻将谢悠收监,元宵节押至梁安问斩,给梁安枉死的百姓一个交代。谢悠,予你五日交代清楚所有罪行,但凡朕日后查出一桩是你隐瞒不报的,诛三族!”

“对了,若有主动找廷尉府自首的,从轻处置。否则,严惩不贷!”扶瑄气恼得一刻不想多呆,站起身将长袖一甩:“退朝罢!”

“恭送陛下。”

卫灵蕴冒着风雪回到天枢殿时,巫权正围着炉子煮茶。

侍女红珠帮她解下了青鸾衔梅的斗篷抖落浮雪,卫灵蕴欢喜地窜进温暖的屋子里,喜不自胜道:“师父,徒儿今天做官了。”

她转了个圈儿展示自己非同寻常的官袍,随即谄媚似的地为巫权续上热茶。

巫权摸着茶杯却迟迟不饮,良久才长叹一声,道:“灵蕴,我要走了。”

碎玉乱琼砸在窗牖上噼噼啪啪地响,炭盆里突然溅出几点火星子。

卫灵蕴坐在巫权对面却根本不敢抬头,她装作平静的样子问:“师父要去哪儿?”

巫权长袖一甩,洒脱答道:“云游四方。”

卫灵蕴心头涌起难言的酸涩。她十岁时离开了家乡辞州跟着巫权来到宫中学习道术,五年相处下来她早已将巫权视作家人一般。若是连他也走了,浩浩天地间,自己哪里还有“家”呢?

待炽热的炭火将眼底的水汽彻底烘干,她才敢抬起头问巫权:“那我还有机会再见到师父吗?”

她的眼神分外灼热,像是鹰巢中的幼鸟在询问父母的归期。

巫权心有不忍,他垂眸犹豫片刻后抬起手指了指天。

“天分九野,中央曰钧天。”他将烤好的橘子剥净递给卫灵蕴,“待你飞升,我们便约在钧天相见,可好?”

卫灵蕴将温热的橘瓣塞进嘴里,一腔不舍无从言说,只得委屈地点了点头。

后记-《世子桥》:

世子庄成德,非王孙诸侯,布衣黔首是也。好读书,擅星纬,推约三载有大洪,欲集乡里筑桥以备之。

前非无筑桥者。然每将成之则溃于洪,屡筑屡圮。乡人皆以徒劳,弗肯从。遂成德凿石冶甓,日役于河上。

三载洪至,无可避,乡人争赴此桥。桥几成,唯缺一柱石,难载人。危,成德自投砧穴以填柱础之缺。洪涛迫近,众亦奔涌度桥,竟未倾,屹然如神工。浪愈摧,桥愈固,历久弥坚。

洪退,成德填穴处,一磐石塞其缺。群鲤跃河如席,负成德之尸,乃还祖庙。

或曰:“活人祭桥之故乎?”

“岁殁此河者何限?然桥圮如故。何以世子独成?盖其诚感天地也。”

又曰:“何以‘世子’称之?”

“昔世子倨傲无状。成德郎心系黎庶,为诸侯之范、世子之表。唯此遗芳余烈,堪配斯号也,愿众王孙效之。”

诚哉!厥后此地出贤达者众,世济其美,奉扬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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