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雪月门(三)

灵灯与慧灯正高兴,忽然又有门人神色慌张地赶来,说是有要紧事通报,一脸焦急不安的模样与慧灯附耳低语。

慧灯听后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向容时,定睛打量一番,并未看出不妥之处,然后才说:“地宫里出了事,必须马上处理,还请海棠姑娘在此稍待,待我妥善处理了,再回来与你们共商大事。”

灵灯满脸不解,追着问:“大师兄,地宫怎么了?莫非是明灯那厮惹出事端了?”

慧灯不敢多言,只是说,“回头你就知道了。”

容时突然出言宽慰慧灯:“凡事最忌着急上火,若是有了不明白的、一时难以看清的,还需冷静与耐心,多看多观察总不会错的。”他用着海棠的面貌莞尔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便在此静候佳音了。”

慧灯略略放下戒心,保持着应有的礼貌补了句:“失陪了。”随后便叫上灵灯一同离开。

此时除去门外负责看守的两个心腹门人,屋内只余容时、司筠筠与玄妙三人。

容时对司筠筠说:“只怕事情有变,需尽快救下玄妙上仙离开这里。”

他一面说着,一面想法子解开玄妙身上的束缚。

他蹲下身,敬着玄妙说道:“玄妙上仙,我知你此刻是清醒的,还请恕我无礼,切莫发出声音引来其他人。”

眼见玄妙点头后,容时当先取出了玄妙口中塞着的布条。

司筠筠心想,容时这样着急,莫非是真的秋叶海棠来了,门人前来同传,慧灯与灵灯难辨真假,只得急匆匆再去见后来的?

她蹲在容时身旁,帮他去解玄妙身上的捆仙绳,问玄妙道:“你都不好奇问问我们的意图吗?”

玄妙嗤一声,虚弱的身体强撑着一口气说:“有什么好问的,本座如今不过是个阶下之囚,慧灯与灵灯那两个不成器的孽徒都可随意施暴折辱于我,你们二人要杀我更是轻而易举。既然大费周章扮做秋叶海棠与赤枫的模样来救我,必是我对你们还有价值。”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司筠筠一脸惊诧,他们二人至今没有恢复原身,顶着这样的脸,且容时所扮的秋叶海棠在她看来毫无破绽,玄妙怎么会知道他们是扮演的呢?

“哈哈……”玄妙笑了声,但到底力竭,粗喘着气缓了一缓才说:“丹霞山自秋叶老宗主去世后便没落了,之后内部纷争不断,秋叶老宗主的独女秋叶海棠更是被迫离开丹霞山隐居。一个消失两百多年的人突然现身,你觉得她是为了什么?她的城府与心机,岂是你们两个小儿轻易能扮出来的,若不是我那两个孽徒太过蠢笨,换作我的明灯徒儿,怎会轻易被你们蒙蔽。”

这与容时先前分析大致相同,司筠筠想着又问:“那你可知与秋叶海棠同谋的赤枫又是什么人?”

“赤枫?”

玄妙叹息道:“他是个难得人才,丹霞山乃至整个仙族千年不遇的修道天才,若非性格极端,嗜杀成性,如今也该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了。”

玄妙回忆着说:“十多年前我还在罗浮山修行时,有一日山门突然遇袭,我正纳闷何方宵小竟敢单枪匹马挑上罗浮山,却见一名不过二十多岁的少年浑身浴血,嚷着要替丹霞山讨公道,怒气冲冲地提刀杀上山来。”

她说着说着,脸上哀荣尽显,眼中满是惶恐,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那一日,诸多师兄同门都死在他的刀下,哀嚎声、嘶叫声连绵不绝,就连掌门师兄也不敌他惨死。我因师尊庇护,这才死里逃生。见他似是入了魔,我的师尊宝元仙尊不得已,祭出镇山神器阎魔刀,亲自出手破了他的功体,令人将他丢进崖山伏魔阵,此事才算作罢。”

司筠筠不解:“那他怎么现在还能在外面为非作歹呢?”

玄妙再次叹气,“当时送去崖山的途中生了变故,负责押送的门人全部失踪,十年来,这一直是个悬案,无从查起。”

容时试了许多办法,终于寻着门道,解开了锁着玄妙的捆仙绳,他说道:“想来是秋叶海棠救了赤枫,又毁尸灭迹。她擅岐黄之术,医好赤枫或许是为了得到这位天才少年的助力,重回丹霞山。”

玄妙被锁多时,这一时解开捆仙绳,全身上下松快了许多,但被那两个孽徒折磨了几日,稍一动弹便痛苦不堪。她吃痛“嘶”了声,又说:“年轻人,你想浅了。你们二人速速恢复本来面目,本座或许还愿意再为你细说一二。”

容时为求更多讯息,依言施法恢复了他与司筠筠的本来面目。

玄妙见司筠筠的面貌有些熟悉,但她被迫吃了几日的致幻药,记忆模糊,一时并未想起究竟在哪里见过司筠筠。扭头又见容时生得英俊,竟比坐下三个亲传弟子还要美貌许多,她心情愉悦上几分,遂扬着嘴角说:“临海国地处胤天边陲,小国寡民,资源匮乏,并无仙脉可循,若非走投无路,寻常仙家定不会来此地修行。秋叶海棠与赤枫来此,必是为了本座费尽周折,千辛万苦才炼制出的可以替代仙元修炼的唤灵药。”

司筠筠或许不明白这唤灵药对于仙族的重要性,但容时闻言,心下了然。

秋叶海棠选择在临海国生事,一则是为了窃取玄妙的灵药炼制秘方;二则是临海国这里无人在意,除了区区一个上仙玄妙,并无其他仙家驻守在这里,便于密谋成事;三则是挑起仙海两族大战,一旦开战,大量仙族必被引至临海国,远离胤天,无论仙海两族谁胜谁负,她都可以带着赤枫重回丹霞山,继承秋叶家的祖制,统一丹霞山,重新执掌彩云天。甚至,仙海两族大战,参战的仙族宗门必有伤亡,届时秋叶海棠手握唤灵药,又有赤枫坐镇,丹霞山好不风光。另外,慧灯先前提到的药鼎,似是有突破天赋上限之用,若是当真如此神效,休说赤枫这样的天才少年千年难遇,以后只怕在秋叶海棠手中的丹霞山彩云天会有数之不尽的天赋人。

容时相信秋叶海棠或许还有更多的秘密和意图,但他已经不敢再深究下去了。

司筠筠见容时沉思,她倒是听着玄妙的话想起那日在海滩的细节,她问玄妙:“这么说来,那日赤枫前去抢小公主的龙身,是有意将你重伤的了?”

玄妙疑问:“你怎么知道?”

司筠筠说:“你不记得了?”

玄妙扶额,按揉着脑袋希望能记起来,“秋叶海棠那妖女喂我吃了太多的致幻类辅以控制精神的药物,这些东西吃多了伤脑子。若非我擅长金炉炼丹术,寻常无数次试药为自己留了一手,只怕不出十日,便要完全失去意识,为她操控。”

司筠筠本想让玄妙说清楚,那晚上她是被玄妙偷袭才会误击海族小公主百里成澜,但没想到玄妙久远前的事情记得那样清楚,近在眼前的事情却丝毫想不起来。

她正懊恼,却听容时问道:“上仙既主修金炉炼丹术,敢问上仙若以全盛之姿与秋叶海棠对上会如何?”

玄妙笑道:“若论炼丹,秋叶海棠擅长的是岐黄之术,自不如我,但若论医人药人控制人心,我却不如她。即便全盛时期啊,本座也不擅长武道,那秋叶海棠虚长我百岁有余,想来论武,我未必是她的对手。”

“如此说来……”容时脑中飞速闪过目前几人的武力情况,假定玄妙所说为真,她的武力不如秋叶海棠,而秋叶海棠除了使毒,武力方面与司筠筠相差甚远。他见识过司筠筠的本事,算得上顶流,但龙族毕竟有神族血脉,想要一击必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司筠筠不能,玄妙更无可能。

容时觉得自己走进了死胡同,根据红腹滨鹬所述,小妹被害当晚仅仅与她们二人交过手,莫非不是小妹不是直接被杀,而是被通过某种方法间接杀害?

司筠筠隐隐觉得容时已从玄妙的口中问出了他想要的讯息,便问他:“你又想到什么了?”

容时答道:“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但又陷入另一番迷惑当中,这些不急,回头再与你细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这里。”他说着问向玄妙:“敢问上仙,雪月门内除去东西南北四个大门,可有密道或其他路径能走?”

“当然有。”玄妙笑道:“本座的闺床之下便是通往地宫的密道,除了我之外无人知晓。”

“那赶紧走吧!”容时去掀开床板,下面果然有一处秘阁通道,他向司筠筠眼神示意,让司筠筠扶着玄妙走。

司筠筠正要扶起玄妙时,却听玄妙喊了声:“慢!”

司筠筠不解,“什么意思啊?你想留在这里吗?”

“本座被他们施暴虐待数日,如今仙体大损,无力支撑,走不了。”玄妙的玉手指向容时,“若要从密道离开,需他抱着本座。”

司筠筠看看容时,再看向玄妙,满是鄙夷地反驳说:“我师父说男女授受不亲,礼也,你要他抱你干什么?你若不能走,我背着你就是。”

玄妙见她如此不解风情,略略整理了散乱的头发与身上破损的紫绮裘,这才缓缓说道:“密道通往地宫,内有机关无数,他若不抱我,本座敢以项上人头保证,你们绝走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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