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舒出现在远知是在半个小时以后,她一身黑色的长风衣,一头长发随风飘动,冷着脸大步走进大门的样子足够英姿飒爽。
但被前台拦住的样子,也很狼狈。
“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前台的姑娘身材高挑,打扮时髦,说话的时候看了她好几眼,有几分畏畏缩缩的,不知是不是她怨气太大,看着有几分不好惹。
任舒想说她找何一珩,但一想他们结婚连何家尚且有不知她长什么样的,何况前台。
她缓了缓神色,摇了摇头说了声没有,便转身给林谨发了个微信:“我在远知楼下,你想办法放我进去,不用告诉何一珩,我有事。”
信息还没发出去,身后就传来了林谨的声音:“太太?”
她回过头去,果见林谨从外进来,风尘仆仆:“太太?您怎么过来了?”
“有事,带我上去,我要见何一珩。”她言简意赅。
林谨点了点头,没多问,先给任舒刷了卡上楼,自己转头跟前台说了几句话。
她站在电梯口,看见前台小姑娘惊讶的神色,大概也能猜到林谨所说的是什么,所以在电梯里,笑着说道:“不用吓前台那姑娘吧,人家不认识我很正常。”
“是正常,但不能让何总知道总裁夫人被前台拦在了楼下。”
会议室在十楼,任舒竟然有几分紧张:“你进去吧,我一会儿会进来的。”
她已经知道林谨去干嘛了,也知道会议的主题是什么,更知道何远清此刻就在会议室里做着无谓的挣扎。
她背靠在墙上,一墙之隔,她可以听清里头的一切。
偌大的会议室里,此刻只有何远清和何一珩二人,大屏幕上轮番滚动着过去一个多小时里,网上层出不穷的、却大相径庭的负面新闻。
何一珩眉头紧锁,视线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字,许久才动了动鼠标,退回了桌面,他悠闲地坐在老板椅上微转了身,看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何远清,轻轻挑眉:“何副总,说说吧,有什么感想。”
何远清轻嗤一声,避开何一珩的视线,说道:“感想?我能有什么感想?这个员工猝死,我们该赔赔,这种事情多常见啊,只不过这次闹得有点大,咱们多赔点嘛,哪个建筑工地没死过人哦。”
他漫不经心的口气好似只是死了一只小鸟一样,何一珩的脸色又黑了一点。
他点开一个没有打码的视频,放到何远清面前:“何副总时常跟着装修工人打交道,自然知道我们远知旗下的那些装修工人都在哪里工作,那请何副总看看,这人干的活到底是远知的还是接的私活啊?”
何远清被他问的一愣,看了一眼,可大概是心虚,他很快转了头:“远知承包了好几个精装修小区不同房型的装修,我哪记得这么多?”
何一珩冷笑一声,屏幕又切到远知对旗下装修工人的几条规定:“工作日八点半到下午五点半装修,非工作日禁止装修,远知提供专门的工作服饰,工作服上有员工各自的名字拼音缩写。”
他没有念出来,只是白底黑字地放在了屏幕上,给何远清看,随即说道:“来吧,何副总,找个茬,看看视频中这位猝死的员工,都有什么问题?”
何远清从未意识到这些问题,此刻有些坐立难安,何一珩却没给他犹豫的机会,很快说道:“视频中的所谓监控时间是在周日,员工所穿的所谓“远知工作服”并未出现员工自己的姓名缩写,这样的衣服有吗?有。远知每一批工作服里,都有会那么几件印刷或者做工有瑕疵的衣服,不会发放给员工,所以也就不会有名字。”
他站起来,冷笑一声,说道:“二叔,如果我没记错,工人条线有个负责人叫刘光峰,是二婶娘家的表弟,爷爷还在的时候哭着跑到家里求着您给他谋了个差事,十几年了,这人从最开始一个小小的工人,到现在他也算是当了半个官儿,管管底下的工人,缺人了他也负责招点靠谱的工人,人见了,还称一声刘经理。”
“别人喊他一声刘经理,他喊您一声何总,你们俩还真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何一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何远清,继续说道,“那些有瑕疵的衣服,我默许着您和刘光峰自己处理,是知道二婶出身不好,娘家日子不好过,早好几年的时候就拿那些有瑕疵的衣服寄回去给他们干活穿,而不是让您用那些衣服背刺我的!”
“你想说什么?这事儿可和我没关系。”何远清略显心虚地看了他一眼,狡辩一句,又偏了头。
“好一个没关系。”何一珩简直要拍手叫好,他点开电脑里的聊天记录,推到何远清面前,说道,“来吧看看,看看刘光峰的聊天记录。”
“最近累的哟,都一个多星期没好好休息咯,你晚上给找的那个拆迁小区,我过去装修,楼上楼下的都要来骂我,说我扰民,看我衣服上是远知的,说要去远知举报我勒。”
“不要怕,多干一分活就多挣一分钱嘛!我刚来同梧的时候,也这么辛苦,现在都熬出头咯。”
“好好干,干完了这家,何总说让你进远知,到时候薪资比现在还高一点嘞。”
“我和我表姐说了,让她和何总说,给你在远知谋个差事,你记得给何总买两条好烟。”
“最近有个人家,住十楼顶楼,说想搭建个阳光房,你这两天去帮个忙。”
聊天记录一直追溯到七八月酷暑时节,何一珩只选取了一部分。
“压榨工人,接私活,收受贿赂,何副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是刘光峰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知情,他要的官我可没答应。”何远清两手一摊,摆烂似的往那儿一坐。
何一珩点点头,刚要说什么,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
“那二叔要不要聊一聊,您是怎么一步步走舆论战,把远知的名声搞垮的?”她“砰”地关上会议室的门,把手里的手机摔在了何远清面前。
“二婶家境一般,人脉倒是不错啊。又是刘光峰又是姚俊,一个个地为二叔所用,二叔当真是娶了个贤内助,还真是别人学都学不来的!”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连何一珩都没反应过来,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她是怎么从天而降的。
他只叫了何远清进会议室,是为了避人耳目,不是为了遮掩,而是为了父亲考虑,家丑不外扬,在公司给何远清足够的脸面。
他不曾为外人说此事,可她却明白了他单独见何远清的用意。
她推门的动作虽大,可一进来就关了门。
刚刚在门外,她把这些事都听了个遍,又看到了苏禾最新发来的消息:“姚俊的账号虽然在咱们看来不上路子,可在他们那几个本地账号里还算有点影响力,他自己又会来事,所以基本上他一发别人也会跟着发,这次这件事就是这样,他发完不到半小时,基本上本地账号都跟上来了。”
除此以外,还有一张不知道苏禾从哪里搞来的聊天记录,看样子是姚俊在某个群里说的鬼话:“大家多转发下这次远知的事情啊,有好处拿!”
“什么好处啊?你那个亲戚又答应你什么了?”
“无非是多几张红票子的事情,钱才是实在事儿!”
任舒点了投屏,把这张图投在了屏幕上,看着何远清:“二叔,看到了?认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何家的事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一个外人管了?”何远清脸色不改,斜靠在椅子上,并不认任舒所说的一切。
何一珩这会儿已经从刚才的惊讶中缓了过来,听见何远清的话,冷笑一声,把任舒拉到了一边坐下,说道:“她是我领了结婚证的合法妻子,怎么不算何家人?我手中远知集团的股份也有她的份,远知的事她又如何不能管?”
股份的事任舒并不知情,但她此刻也来不及反应,只是低头给何一珩发了个文件:“在门外无聊,以前的职业病犯了,干脆给你拟了个通告,刘光峰开除,告姚俊诽谤,顺便出了个这件事的声明,另外么还草拟了一份二叔留职查看,所持股份由原先的15%降为10%,你看看吧。”
何一珩扫了两眼,给了林谨:“给人事和公关看一眼,稍微改一下远知的格式,可以发出去了。”
何远清的脸色并不好看,持股比例降低不见得是个好事情,他指了指何一珩和任舒,忿忿地说道:“你爷爷在天有灵,要是看到你这样压迫自己的亲叔叔,都要被你气活!”
“爷爷看到你如此败坏远知,才是真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任舒不惧何远清略带戾气的眼神,翻了个白眼,继而说道。
何一珩懒得废话,起身拉了任舒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起身说道:“要真能把爷爷气活倒也好了。除了二叔的股份,二婶的股份也会相应减少。”
任舒被何一珩一路一声不吭地领回了总裁办,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这会儿情绪太复杂,一时间都不知从何处开始问她,也不知该从何处与她解释。
她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许久,见他还未开口,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给你做了生日蛋糕,要不要翘个班提前回去赏个脸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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