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何远清这件事在何家人尽皆知的时候已经是周五了。
“奶奶组了局,晚上回沁薇墅吃饭,我下班来接你。”下午的时候,何一珩发来了微信。
任舒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隐约能够猜到这场鸿门宴的目的是什么,前几日的时候秦知俪给何一珩打过电话,隐约提过几句,任舒能猜到几分。
只是她犹豫的点在于,这大概是他们结婚后她第一次见何远清的太太徐半莲和女儿何昭昭。
——如果和何远清在远知的那次碰面算见面的话。
“好,二叔一家也去吧,我需要准备什么礼物吗?”
那边有一会儿没回,直到快到下班点,何一珩才发来了微信,是一条语音,听声音好像刚上车:“不用,我叫林谨准备了,我一会儿到家。”
如他所言,后备箱里备齐了各种礼品、礼盒,任舒从粗略看了眼,大概从何昭昭开始都有各自的礼物。
今夜的沁薇墅灯火通明,难得地聚齐了所有人,只是气氛却并不如于丹珍所期待的那样阖家欢乐。
厨房里,苏姨正在张罗着晚饭,客厅里,于丹珍和秦知俪、徐半莲两个儿媳相谈甚欢,表面上没有一丝龃龉。
何远清不知道在何处,何昭昭也未见人影。
一进门,就有个被称为“柳叔”的男人迎了上来,任舒没怎么见过他。
“和苏姨一样在我们家干了好几年了,之前他老家有事,请了两个月长假,这两天才回来。”何一珩小声地给任舒介绍,一边又把后备箱里的东西分了一些给柳叔拎着。
“柳叔,这是任舒。”他笑着介绍。
柳叔腾不开手,只能颔首微笑,颇为真诚地看了任舒一眼,说道:“好好好,我听你苏姨说过,是个好姑娘,你一结婚,老爷子也总算能放心了。”
何一珩不曾多言,三人一起进了门。
不同大小不同颜色的礼盒被尽数摆在了客厅,何一珩话也不多,喊了声奶奶和二婶后便说道:“这都是小舒给你们准备的礼物,回头让苏姨和柳叔再给你们搬到车里去。”
任舒偏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其实因为何远清的事情在看到徐半莲的时候心中尚且有气,但碍于于丹珍在,还是没有发作。
“一珩,你上来一下。”尚未坐下,楼梯上便传来了何远致的声音,任舒循声抬头,看见公公略显严肃的样子,又下意识地去看何一珩。
在家的时候,公婆没怎么给何一珩和她打电话去刻意提起这件事,可她不知道的时候,大概也是有提到过的,她不知道内里究竟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只是莫名地担忧。
何一珩扶着她的肩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安抚似的在无人在意之处轻轻地拍了一下,一切尽在无言之中。
任舒远远地看着他上楼,看见他低头在看手机,不知道在发什么。
他消失在楼梯的尽头,几乎是同时,手机震动,她点开,就看见何一珩的微信:“不用担心,又不会骂我,二叔今晚不会过来,一会儿无聊就去后头花园里转转吧,没必要老是陪着她们。”
她低头快速地回了个好,便收起了手机,也不知道该坐在那边坐什么,听着三人唠着家常,说的也无非是圈子里谁家的儿子结了婚,谁家的女儿生了孩子。
于丹珍说得滔滔不绝,说起谁家的儿子从国外回来,大有要把何昭昭介绍给对方的意思,眼看下一句便是催生,秦知俪先一步说道:“小舒啊,你去看看苏姨那边怎么样了,你同她讲,不用弄得太隆重的,就咱们几个自己人,不用搞得跟国宴一样的。”
她意会过来,起身离开,没去管身后似有若无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如她所言一般去厨房和苏姨交代几句后,她便再没回客厅,转道去了后院的花园。
她没怎么来过,只是知道花园里种着栀子和月季,还有一颗枇杷树,和一颗树龄已经一百多年的银杏树。
并非时令,所以并没有多么郁郁葱葱的景象,却也并不萧条。
只是看见那颗银杏树的时候,她还是有些震惊,她俯身从落叶堆里捡了一片银杏落叶,捏在指间随手把玩着,转动两下,在树下的长椅上坐下,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
11月的夜晚来得有些早,天色暗得很快,花园里有零散的小灯,照亮着不算长的小径。
没有夏日的蝉鸣,此刻倒也还算安静。
“我哥怎么就喜欢小门小户的。”
不算太友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任舒循声回头,就看见一个打扮y2k风格的女孩子站在灯下,脸色算不上多好。
大概这位便是何远清的女儿何昭昭。
任舒的视线落在她有些另类的黑白条纹腿套上,她的风格倒是和她想象中的截然相反。
小门小户,任舒并不在意何昭昭的评价,她从未见过何昭昭,即使于丹珍说过多次要把她介绍给家里人认识,可实际上她见过的何家人屈指可数,她并不在意。
于丹珍和徐半莲都不喜欢她,她们每天给何昭昭宣扬出来的思想她清楚得很。
只是她忽然觉着她的这句话只怕另有深意。
“怎么就喜欢小门小户的。”任舒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忽然意识到她话里话外说的还有谁。
她勾唇:“你哥喜欢谁是他的事情,和你大概没什么关系,不过你那些话最好还是别让你哥听到了,免得祸从口出。”
“你还真以为你和我哥结婚就能飞黄腾达了?你给我买的东西我看过了,最新款的项链和包,花了我哥不少钱吧,不过呢你也看到了,我这个人天生就不喜欢那些风格的东西,所以给我也白搭。”何昭昭远远地靠着墙,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你确实有点本事,能让我哥愿意结婚,而且你比沈意……”
“何昭昭。”何一珩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何昭昭未曾说完的话,他不疾不徐地过来,脸若冰霜,他紧紧盯着何昭昭,眼神比凛冬还冷。
“二婶没教过你和自己嫂子该怎么说话吗?也没教过你收了别人的礼物要怎么做吗?”他走到任舒身边,挡了她半个身子,轻轻地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语气严肃。
何远清一家虽然不像话,可何一珩对这个妹妹倒也不差,虽算不上多亲近,可逢年过节从未短了礼物,但却也是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的。
何昭昭几乎是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但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回去告状,可也心里清楚自己说出口的那些话,告状了也没人为自己撑腰。
她咬了咬牙,没说别的,转身离开:“她有什么好的!”
寂静的花园,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何一珩回身看她,她却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他一时间没去打扰她。
任舒在想何昭昭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她比沈意的区别在哪里呢?
沈意这个名字,最近一个月的出现频率有些太高了。
倏然察觉有一抹灼热的视线在看着自己,她偏头就看见何一珩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看我做什么?”
“在想你在思考什么?”他问。
她垂眸看了一眼彼此交握的手,拉着他往前走,一边避开他的话题:“没什么想的呀。”
何一珩没有多问,只是与她一起往回走,说道:“晚饭准备好了,去吃饭吧。”
晚餐前的平静,没能延续到晚餐期间。
饭桌上,何昭昭脸色不算太好,于丹珍看见何远致,再也憋不住心中所想,那些一晚上“家和万事兴”的伪装也难以继续。
她看看何远致,又看看何一珩,说道:“一珩啊,你二叔的事情,是不是有点狠了。”
何一珩夹了一块鸡肉给任舒,听见于丹珍的话,默默地放了筷子,含着无奈的笑意说道:“奶奶,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二叔这件事做得不合规也确实不地道,这样的处罚我已经是看在咱们一家人的情分上了,如果换了别人,我早就让他卷铺盖跑路了。”
于丹珍并不领情:“公司是你在管,规章制度自然也要你拍版,这不是你说行就行,你说不行就不行的吗?这是你亲二叔,在远知干了几十年了,你这么做,太不给他留面子了。”
“二叔和二婶做那些事儿的时候,想过自己的面子吗?”何一珩顿了一会儿,声音低沉,有些事索性得放上台面。
“可那是你亲叔叔啊!你爷爷要是还在,也不会允许你……”于丹珍的话没说完,只伸手点了点何一珩,大概是没措好词,又不甘落入下风,看看一旁沉默着的何远致,睡到,“远致啊,你说说,这事儿做的对不对哦?”
何远致一手创办远远知,自然是更看不惯有人如此蓄意损害公司声誉的。
“挺对的。”他云淡风轻地说着最为笃定的话。
“你你你!远清是你亲弟弟!”
“那他何远清一次次干那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远知是他亲哥哥白手起家一步步做起来的!”秦知俪压抑了好几天的怒火总算有了发泄的端口,倏地把手里的碗放在了桌上,发出“砰”的声响,对面坐着的于丹珍颤了颤,没说话。
秦知俪索性一吐为快,也不顾何远致的劝架:“别以为是一珩不给面子,如果不是远致时常劝一珩要顾及情分,多给他二叔一点机会,只怕有的人早就已经被开除了!”
她转头看向于丹珍:“妈,您也偏心了一辈子了,爸走得早,我这个做儿媳的,也不指望您后半生能悔过,然后平等地对待远致和一珩、小舒,我只希望您后半生少插手公司的事,从前我和远致创办公司的时候没得您多少帮助,如今一珩接替,自然是更不需要您多插手了。”
“我偏心?你,你说话要讲究证据的!”于丹珍年纪虽大,说话却依旧硬气得很。
饭桌上,徐半莲自是心虚不敢多话,何昭昭只敢跟在自己妈身后,此刻也不多话,任舒倒是有话想说,却也知道并非自己的主场。
唯秦知俪,大有要一吐为快的意思,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像是在翻旧账,思忖良久,只说:“远致工作累了病倒了是爸看着,您不闻不问,何远清喝酒喝多了您倒是一晚上不睡地伺候他;一珩小时候我和远致工作忙,想让您帮忙接他放学,同梧零下□□度的天,,您就让他一个人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当年要不是苏姨给我爸妈打了电话去接了孩子,这孩子早就烧傻了!昭昭小时候让苏姨去接她放学,您都不放心,非要自己跟着一块儿去!还有……”
她还想继续,却被何远致拉了拉,示意她不用继续。
秦知俪喘了喘,说道:“您从前也没给咱们什么好处,沁薇墅供不起您这尊大佛,从此以后,您觉得哪个儿子好,您就去谁那儿,我这个做儿媳的只有两句话,第一句呢,远知一路走到今天不容易,您可千万别让您的小儿子作着作着,把工作作没了,到时候神仙来了也难救,第二句呢,一碗水端不平就别生两个,没得遭人厌,您说了一晚上情分,血缘关系倒是可以念一下,可情分这东西有没有,妈您自己心知肚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