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
“怎么？你说得是假话吗？”
“哦……那倒不是，只是我……”苏芷清不自信地说：“我口出狂言，要是辅导的不理想，你也别怪我。”
“能有多不理想”，林崖戴上左耳耳机，不像是要上自习的样子：“总比我这个垫底生好吧？”
“你就这么信任我？”苏芷清再次问道：“我和你……早上是第一次说话吧？”
“你是想说，我们俩不熟？”
苏芷清点点头：“你除了知道我叫苏芷清外，对我一无所知。”
没想到，林崖笑了，转着黑色水笔，左手托腮看着她：“但你似乎和我很熟。”
再怎么不熟，也都两世了。
苏芷清反问他：“我会辅导你文科，但你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上午，为什么要摔门？”
林崖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你为什么好奇这一点？”
——因为关于你的高中生涯里唯一的反常行为，我没有找到答案。
“你也说了，就是好奇心。”
黑色水笔在他虎口处停了下来，他低着头，说道：“如果我不愿意说呢？”
“那就不说呗，我也不强求”，苏芷清感觉到他的低气压，于是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抽出语文课本，翻到今天他重默的那篇古诗文，对他说：“那你先把这篇文章重新巩固下，待会儿抽默几句。今天的作业里也有这篇文章的分析，所以先熟记一下，对做题有帮助的。”
他抬头，重又展颜：“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苏老师。”
“对了，语文课一整节课都不在，李老师没罚你？”苏芷清想起来便问了句。
“你希望？”他抬了抬眼。
“只是按照常理判断，随口一问。”
“写五百字检讨。”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虽然他边带着黑色耳机听着MP3里的歌边写作业，偶尔还会看看手机，但至少没有再提出抄作业，而是自己做。
看着他突然的、巨大的改变，苏芷清有种身处梦中的感觉。
曾经的他，虽然不再顶撞师长，但也不会因为名次在倒数而奋发图强。自始至终的懒懒散散和吊儿郎当，最后勉勉强强考上了大专。
如今，他竟然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辅导你”而认真做题，实在是难以相信。
苏芷清拍了拍自己的脸，再次看向他时，注意到他蓬乱的头发。
他打理头发的次数比不打理头发的次数要少很多，在其他男生注重外表的年纪，他常常顶着头乱发出现在班级里，却不乏有其他班级的女生找他、给他送礼物。
可能这就是颜值带来的好处吧，就算他是光头也会有人爱慕。
当年的苏芷清，也被他的外表所迷惑，觉得他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很可爱。
苏芷清伸出手，不禁给他整理好头发，手指触碰到发丝的瞬间，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摸苏芷清脑袋时候的情状出现在脑海，于是，苏芷清带着“报复”的意味，把他的头发弄得更乱了。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是五一节过后的夜自修第一节课课间，林崖走到自己桌旁，抽走了书堆中的生物练习本，并且顺带的，摸了摸她的头。
苏芷清从来没被任何人这样对待过，更别说是异性了。
一瞬间的慌乱化成蝶，撞入心门，羽翼撩拨着对爱情懵懂的她。
“喜欢”二字，从此相随她五年。
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没因苏芷清越界的行为而进行闪躲，反而很淡定地问她：“怎么了？你是觉得我头发还不够乱吗？”
苏芷清反而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知道自己头发乱啊？也不打理。”
他回道：“无所谓啊。”
说着，他抓了抓头发，几撮被苏芷清弄得翘起的头发因而弯了下去。
“那你不觉得被异性抓头发……不太好吗？”
“嗯？我不在意啊。”
原来，对苏芷清来说意义重大的事情在他这里普通不过。
“行……吧。头发长了，该剪了。不然过不了仪容仪表检查。”苏芷清提醒他。
“你倒是应该留长吧”，林崖对苏芷清说：“头发太短了，比我还短。你知道吗？”他故作深沉，没有继续说。
“什么？”苏芷清凑近他，以为要说什么秘密事。
“早上，我其实以为……”
“以为什么？”
“你是男生。”
“……真有这么像？”
林崖点点头：“加上，你穿得很中性。”
自从进入高中以后，苏芷清就会在亲戚给得旧衣服中挑出较为中性的款式，以贴合自己的短发造型，因为在初中的时候，苏芷清顶着短发穿过连衣裙，被人嘲笑了很久，骂她是“男人婆”。
“你是我见过得唯一一个头发比我还短的女生。”林崖边做题边说。
这样的“唯一”却也没让你牢牢记住啊，苏芷清在心里吐槽。
***
“喂，那边的同学，不要说话。”这时，夜自修巡查的老师来到苏芷清们班级门口，检查课堂纪律。
林崖快速拔掉了耳机，藏进了墨绿色工装裤口袋里。
他写了张字条递给苏芷清——
【政治借我抄一下】
一下子打破了苏芷清方才对他“不抄作业”的好感。
历史、政治、地理和化学是在高三四月份提前考掉的科目，虽然卷子难度不高，但如果等级达不到B及以上，即使另外五门在六月高考中取得不错的成绩，按照当时的政策，依然上不了本科，只能去专科。
而林崖当年的政治和历史，只拿到了C。
苏芷清回道——
【小看小四门是要吃亏的，自己做】
林崖回——
【小四门会考，轻轻松松，可以临时抱佛脚】
苏芷清回——
【不行，到那时再抓紧就来不及了，现在得把每一节课的基础知识打扎实才行】
林崖递回纸条——
【苏老师，你年纪轻轻这么会教育人，少年老成啊？】
苏芷清想写点什么反驳他，这时，听到手机振动的声音，林崖从课桌肚里取出黑色的诺基亚5300滑盖手机，他点开短信，苏芷清无意间看到了短信前半部分的文字——
“我们和班主任说过了……”
苏芷清猜是林崖的父母吧。
每一位学生的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在学业上尽可能的提高，只是他们的方法各自不同。
有的父母，自身能力强，便会亲自辅导；有的父母，水平一般，便会督促孩子多向老师提问、多问周围学习好的学生；有的父母，譬如林崖的爸妈，会和老师搞好关系，让他们多关心自己的孩子。
世间父母多样，有人有时间陪孩子，却没有财力拓宽孩子的更多眼界；有人能够赚很多钱，却未必有时间与他创造共同的回忆。
后者，便是林崖的父母。常年奔波于商场的精力，消耗了他们陪伴儿子的时间。
林崖家里很有钱，具体财力多少苏芷清不清楚，单从他一身名牌，用新款手机，加上家里住别墅这三点来看，比苏芷清家雄厚好多倍。
然而，记忆里，班级里开过好几次家长会，但林崖父亲来过得就只有高三一模考后的那一场。
他们以与班主任联系的方式关心儿子，虽然有失偏颇，但不能全盘否定。
只是有些令人惋惜罢了。
***
课间，苏芷清上天台吹风。
二楼的走廊，在苏芷清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已被人站满，男生打打闹闹，女生靠着栏杆看男生打闹，聊着最近的八卦。
而堆满了废旧课桌椅等杂物的天台因环境不好，加之现在天气还很凉的缘故，除了苏芷清外，今晚没有人。
苏芷清抹去栏杆上的灰尘，趴在上面，感受春夜晚风中的微凉，让身心暂时脱离痛苦的题海。
忽然，她听到铁门“吱呀”打开的声音，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林崖，他没有注意到苏芷清，走到灯光昏暗处接起电话。不同于寻常的平静，他渐渐变得激动起来。
“你不道歉没关系，早上你说的那些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
是和女朋友在电话吧，苏芷清猜测，听语气，并不像是和父母通话。
苏芷清垫着脚弯着腰往铁门处挪动，不想做偷听私人电话的不道德之人。
“你一定要我承认没有做过得事情？早上那么多条短信白发了吗？……我没有做，你宁可相信其他人，也不信任我？你和那些泼我脏水的人，有什么区别？！”
早上摔门，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对于少年人来说，青春里最容易影响心绪的感情，包括爱情。
虽然说学校一直在抓早恋，但青春期的躁动又岂是靠外界力量说改变就能改变的了的？
“分手吧。”林崖说道。
——这是苏芷清关上门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苏芷清坐在座位上，努力表现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看着冷脸的林崖回来。
苏芷清起身，让他坐进去。
但他摇摇头，伸手拿过他带来的书本和文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趴着。同桌何骁此时还和他不熟，想问些什么却又不好意思，看了一眼后，又低着头开始做题。
林崖的同桌何骁，是苏芷清在李帛雨之前，想到得两位能求助的男生之一，另一位叫王垚。
何骁是林崖唯一的兄弟，也是苏芷清获得林崖信息的来源。
而王垚，则和自己有一样的兴趣爱好——动漫，并且俩人的大学在同一座城市。
然而，苏芷清很快就否定了这俩人。
因为他们都在大学的时候对她告白了。
对于何骁，苏芷清觉得他对她的感情是一时冲动，是自己常常为了解林崖的咨询而接近他造成得误会。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很多关于林崖的消息，都是何骁告诉她的。
比如，林崖转学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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