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雾雨花泥

遥棠看见了停放一旁的另两匹马,应是先前那两人的,那两人此刻已不见踪影,她没打算继续佯昏。

执羽利落地跳下马,将人抱下来,夜色中,见怀里安安静静的娘子似正痴痴地看着自己,她嘿嘿笑起来:“醒了?听说你是个呆痴,也是折钺在外边捡的。”

见小娘子登时紧抿了唇,又道:“勿怕,俺每可不像他,妹妹叫的甚么名?可还记得自家在哪儿么?哥哥好送你往家去。” 她说话时,声音像古铜表面,有种粗糙的质感,是它本来的样子。

离得近了,遥棠也无法看清对方的具体模样,天实在太黑了,只直觉他或许本性不坏。

在两次从他的话中听到一个与自己有关的,而她却并不认识的,约莫是个男人的名字后,遥棠茫然了。她想她的确没死,但却好像有什么奇异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然如何解释这些令她一头雾水的话和这些她看不明白的人物场面。

听那人说她是个呆痴,却不知道她什么名字,又问她家在哪,分明是个生人,遥棠当然不能贸然作答,姑且顺势而为吧,她琢磨。

见怀里那小娘子没有回应,只把头埋低了,执羽也不知人家听没听懂,到底会不会开口说话,瞧她那样倒有些害羞似的,执羽脚下一停,觉到她将人家这样抱在自己怀里真是好生奇怪也,心说反正人也醒了,遂松了手将怀里娘子放下,打算让她自己跟着走。

遥棠不妨男人突然将托抱住自己的手松了,恰自己又虚的很,四肢无力,裙下脚掌又被地上石子硌了下,没站住,整个人往地上坠去。

执羽一把扶住那站也站不稳当的娘子,心道这娘子到底犯的什么病?虚成这样,无法,只得将人背在背上,又听那娘子肚子咕噜噜地响,笑:“原是饿了呀,哥哥这就带你填肚子去。”

遥棠瞬时被激地一阵脸热。

执羽沿着草木掩蔽的墙根走了一段,转过爬满藤植的墙角,方要入偏院那扇小门,就听一道声音喟叹:“你果然还是将她带回来了。”

小门没关,半掩着,思平抱着剑自那扇斑驳破旧的门板后走出,不期执羽背上那娘子正痴痴望着自己。

这处有了些光亮,依稀能见对方是个模样清秀,年纪不大的男子。触碰到对方眼神,遥棠垂眸,将脸往乱发后偏了偏。

思平讪讪的,还是道:“你都道她是呆痴,八成是记不得家在哪儿的,俺每明日可就要起身回京,你这个‘哥哥’好赖是要做到底了。”还有些话,他没再说。

既然思平在这,公子就不会再出现在门后了,执羽叫他让让,径直入了门子,道:“你家文郎君也不大好相与,我怎不见你在你家郎君面前这般拘谨?”

思平心道他家郎君如何就不好相与了?况这萧公子可不一样。他嘀咕:“你又好到哪去?”

萧云朔下榻处是宣城驿馆驿偏隅的一个单院,他外出一趟,身上淋了雨,又粘了泥,很不舒服,回来后径直回了自己卧房,阖上房门,暂没了动静。

执羽和思平自是同萧云朔一道,也住在这个单院里,单院不大,不是馆驿里最好的,但却是适合他们,也符合他们身份的。

屋舍简陋,内里除前厅外,只一间内室。幸而前厅尚算宽敞,除了个四方桌和几条长凳再无什么其他占地的物件。

执羽和思平现站在厅中,齐齐将目光从那紧闭的内室门上收回,你看我我看你,一切尽在不言中。

思平倒是习惯了,讨个铺盖随便在哪躺着就能凑合睡一晚。执羽虽是个女子,但她常在外行走,对自己的事那是驾轻就熟,有便门走便门,没便门找将就,此番在这馆驿,前两日还好说,今夜是再不好找便门的。

思平撇着嘴,摊了摊手:看吧,你就这样把人捡回来,也不想想俺每什么情况。现下咋办?

执羽眨眨眼:能咋办?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呗,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遥棠被背着带到了这处地方,她仔细留意着周遭,室内一盏燃油壁灯,不甚明亮,就着这样的火光,她终于看清了那二人模样。

二人皆束发,瘦高,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背她的男人脸蜡黄,下巴冒满胡茬,右脸长了条疤,反衬另一人清秀非常,像个书生。

她现正悄然解读着二人无声的交流,早忘了自己这一路趴伏在个陌生男人背上的不适。

就屋外的情况看,遥棠是摸不着头绪的,从内看,这当是处临时居所,前面那间紧闭内室里的,就是这处居所的主人了,不出意料的话,便是先前首骑的那人。

观这二人反应,毫无疑问,这二人当是先前首骑那人的手下,听命于那人,但又不完全听命于那人似的,否则如何解释没有那人的命令,他的手下能擅自将她给“救”了,现又在这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该如何安置她。

遥棠正是饥火烧肠,肚子里空的,脑子不由自主地也要放空,她只求能尽快饱餐一顿。那人将她放在桌旁的一条长凳上坐了,她收回点心神,观他正脸不如预想中凶恶,遂又放下些心。

屋角堆了些杂物,包括几个大包袱,执羽在其中几个包袱里挑挑拣拣,凑出一整套衣服鞋袜,虽都是她穿过的,却都是其中最新的。

执羽一手捧衣一手提鞋,眼睛往那娘子身上打量:衣服,她瘦,这娘子也瘦,她高,这娘子看着也不差什么,能穿;鞋子,她脚大,鞋也大,这娘子裙底露出的半只丝履看着纤纤的,脚大不了,穿她的,容易摔。但没办法,能穿就行。

遥棠两手捏着自己污糟的裙裾,做拘谨状端坐着,见那人不住地打量自己,现更是盯着自己的一双脚看,顿觉脚底更凉。她原本是穿了双鞋的,只不知何故脚上未有套袜,一对儿丝履先前在马上时颠落了一只。

遥棠低眉敛目,缩了缩裙下那只光裸的足。

思平张口结舌,低声道:“你不会打算让她就在这儿换吧?”

“不然呢?”这不是条件不好么?执羽冲门外努努嘴,示意思平赶紧出去。

那间内室很安静,一如既往,思平踌躇着往门外去,见执羽不动,狐疑道:“你也不怕吓着人家。”

执羽知道思平说的是自己的这身男人行头,理所当然道:“她不懂。”

思平语塞,又听执羽补充,“正好,你去馆驿灶屋为她拿些吃食来。”他应了,出去并阖上了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西江的船

六十二年冬

狩心游戏

臣妻

貂珰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九酝
连载中千与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