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嬷嬷边抹眼泪,边像丧家犬一样爬向沈思漓,咬死不认有人指使:“是老奴粗心大意烫伤了夫人,也是老奴嘴碎,求夫人饶了我吧,老奴敢发誓绝对没做对不起候府的事!”
王太夫人气急反笑,肃声质问道:“端茶倒水是你做了几十年的活计,怎么都赖不到粗心大意上。”
除了散播消息外,其他的两件事王太夫人皆有所耳闻。
起初她还没意识到尤嬷嬷背着她做了许多,可一想到尤嬷嬷最终目的是引得定安侯府和陛下反目,便觉她其心可诛,几十年的主仆情分在顷刻间化为齑粉,荡然无存。
尤嬷嬷怔愣了一瞬,扭过头去看王太夫人,突然又改了口:“老奴是为了给太夫人您出口恶气啊!沈氏不过是四品小官出身,怎么配成为定安侯的当家主母!您为了这门婚事受尽了闲言碎语,老奴只是想让你舒心……”
高无定听着尤嬷嬷颠倒黑白,怒不可遏地一脚踢上尤嬷嬷的肩膀,将人踹翻过去:“还敢颠倒是非,高家何曾亏待过你,竟敢背主求荣!”
沈思漓居高临下睨着尤嬷嬷,干脆挑明了问道:“你的老伴和两个儿子去哪儿了?”
年过五旬的老妇人如遭雷劈般,眼神中倏地流露出惊惧之色,张了张口挤不出任何辩解,全身颓然地趴在地砖上久久不语。
高家人看她反应,瞬间便明白了她果然不无辜……
尤嬷嬷祖祖辈辈都是王家的奴仆,自小办事机敏分到主家嫡女身边伺候,又陪着大小姐嫁入高家。彼时王太夫人给她配了个何姓管事,生下两个孩子后又回到王太夫人身边侍奉。
高靖远封为定安侯,高家搬迁至胤都,遣散了不少奴仆,尤嬷嬷也想陪着家人留在原平,最终顾念与王太夫人的情分,与家人分别陪着一起来了胤都。
从府里其他下人口中拼凑出的故事并不符合常理,高家越是富贵,府里得主家信任的奴仆也能跟着一道鸡犬升天。何家想多捞点油水,主家顾念旧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即便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捞,原平送来的信和物件,从来没有何家送来的,尤嬷嬷也不在他人面前提起丈夫和儿子的近况。
高无定挺身挡在沈思漓与尤嬷嬷之间,对高靖远艰涩道:“夫人托我查何家近况,我找了几个道上的人分别去往太宜尤嬷嬷娘家和原平何家的住所。两家具是空无一人,问了邻里也没在原籍生活,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高靖远扶着王太夫人坐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痛心疾首地问尤嬷嬷:“可是有人用家人性命逼迫你办事?命格不详那些人也是你带入高家的?”
王太夫人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地摇着头,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凄声道:“尤婆子……你糊涂啊……自古助纣为虐都没有好下场!”
尤嬷嬷像是迎头被打了个闷棍,一肚子的委屈在胃里翻涌不出来,变为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砖上,声嘶力竭喊道:“如何能说啊!他们拿我全家性命要挟啊!”
沈思漓听她承认,心里逐渐有了数:尤嬷嬷与她背后的第三方势力,无不证明了两年前舒王遇刺案乃一箭双雕之计。
既可杀了舒王,又能嫁祸于高靖远。
而两年前还发生了一件事,现在想来或许与尤嬷嬷有关。
沈思漓保持十二分的理智,声音沉静有力的问:“先夫人之死跟你有关系吗?”
茶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听见角落火盆噼啪炸出几粒橙点,众人都拿眼去看沈思漓和跟前浑身发颤的尤嬷嬷。
高靖远直直瞪着尤嬷嬷,眼中冰冷一片:“崔氏之死……是你所为?”
尤嬷嬷被他盯地心肝发颤,浑身拧出湿汗,支支吾吾道:“起初……他们只是命令我监视侯爷,后、后来侯爷在家养伤,他们逼我给侯爷下毒。我断断不肯,他们为逼我就范直接将果儿杀了,逼我亲眼看着英哥媳妇受奸|辱!还说……要是我透漏出分毫,就等着全家死无全尸,老奴是不得已的……”
说是狠辣残暴也不为过,王太夫人一把扶住扶手,吓得满头冷汗:“下、下毒?!”
“你怎么敢!?”高无定的目光像是直想将尤嬷嬷给生吞活剥。
“老奴没有对侯爷下手!”尤嬷嬷急急摇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替自己辩解道,“侯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实在是下不去手啊!为了交差,我只能把毒药下在崔氏的饭菜中,再同对方说是崔氏误食了饭菜。即便是这样,他们仍怪我办事不力,将老何他……一刀给了结了啊!”
沈思漓胆战心惊地摸上手腕银镯,呼吸乱了一瞬,这些人下手干脆利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尤嬷嬷暴露后他们一定会用更加猛烈的方式对付自己。
高靖远赤红的眼神中流露出愤恨之色,充满懊悔地哀叹道:“如此说来,当年崔氏是毒发导致的小产……”
崔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高无定推倒,而高无定却说他压根没碰到崔氏,是她自己没站稳摔没了孩子。后来高家费了好大的力气安抚崔家,怎知时隔一年那崔家父母称女儿托梦喊痛,瞒着所有人开棺验尸,闹到皇后跟前宣称自家女儿是中毒身亡。
高靖远做梦都想不到,高家几十年的忠仆居然敢在旁人的指使下给主子下毒。若非崔氏替他挡灾,此刻九泉之下死不瞑目的便是他了!
王太夫人似乎也想到了这点,语气焦灼了些:“可崔氏当年并无中毒症状。”
尤嬷嬷认命地闭上双眼,声音中带着疲倦:“此毒无色无味,中毒之后不会立刻起效,而是不断掏空内里造成油尽灯枯的假象,毒发身亡后不会马上显现,而是等到毒素蚕食骨髓后才会有异样。”
这般厉害的毒,简直是防不胜防。
沈思漓心脏像是被捏住,停滞了半拍,迁怒问道:“对方既如此狠辣残暴,你为什么不告知侯爷?”
尤嬷嬷怨毒了沈思漓,要不是她调查自己,自己又怎会被高家人识破。她咬了咬嘴唇,嘶哑道:“老奴还有两个儿子在他们手中,实在不敢冒险……好在他们怕打草惊蛇,这才变了主意让我往府里安插人手……等待时机……”
沈思漓满眼狐疑,直觉这个老婆子并不老实,甚至一度怀疑起是否有黑衣蒙面人的存在。
她眯了眯眼,迫切地追问道:“嬷嬷可曾记得对方样貌特征?平常如何联系?又在哪里碰头?”
尤嬷嬷没想那么多,灰白的脸又涌上红光,抱着一丝奢望戴罪立功,一股脑的地将知情的全吐露了出来:“记得记得!那些黑衣蒙面人身材魁梧,像是军中之人,说话腔调似乎扎根胤都已久。”
“见面地点并不固定,基本上是我走在路上就被他们掳上牛车套上麻袋,而关押英哥他们的地方变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是在个不见天日、阴暗潮湿、有很大水流声的地。他们兄弟俩整日里泡在臭水里生不如死啊……”
尤嬷嬷可恨却也可怜,短时间之内将所见所闻说得有板有眼的,想来的确有这么一伙人。
沈思漓听得不寒而栗手足冰凉,这些人敢在皇城根下私设牢狱,都不算胆子大了,而是无法无天。
高靖远在旁听着,明白了沈思漓的用意,接着问道:“那你可还记得每次上牛车的地方,以及到那个暗无天日的水牢用了多少时辰?”
尤嬷嬷僵在原地想了想,半晌才道:“升平坊锦云轩……东市波斯邸、安仁坊的杏花笺,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永宁坊停云阁,到水牢估摸着用了半个时辰。”
沈思漓迟疑地看向高靖远:“侯爷……”
王太夫人听了许久,深深叹了口气:“顺安,不管怎么说,先把人救出来。”
尤嬷嬷跪着转向王太夫人,像个稚子般嚎啕大哭道:“谢太夫人开恩!老奴罪孽深重,无颜奢望您的原谅啊。”
高靖远冷冷发话道:“来人,将尤嬷嬷带到望月楼单独看管起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门口侍卫将尤嬷嬷双手捆好后,让她用手臂托着带布托盘走路前往望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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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穷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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