蕣清听出话中玄机,顺着楚毓的话继续问道:“那依楚司祭所见,此事是何人为之?”
楚毓再道:“神殿规矩森严,法术概不外传,除了本门弟子以外,整个王城只有吕少师和国师相岚曾学过神殿的法术,他二人修为俱是精深。”
两人一唱一和,楚毓话音刚落,吕曦容立马摊手应道:“事出当日我远在王城之外,且神殿修火系法术,我修的是水系法术,这事赖不着我。”
相岚脸色未变,却还是不动声色,道:“仅凭你二人一面之词,并不能断定此事是我所为。”
吕曦容正等着他这句话,闻言立马击掌道:“口说无凭,所以今日我自然带了证据来。”
紧接着,几个神殿弟子抬进来一只落满禁制的玄铁笼子,笼子里装着的正是当日那只掳走蕣清公主的火凤。
相岚微微眯起了眼,知道自己上套了。
当初在祭天大典行凶的几只火凤他早就让琴婴私下处置了,如果琴婴没有背叛他,那这只火凤肯定是假的,假的东西做证据,结果如何不必猜了。如果这只火凤是真的,那就说明琴婴跟他已经不是一条心,背刺了他,作为证据,这只火凤能叫他百口莫辩。
玄铁笼子抬到殿上来,吕曦容笑眯眯看着相岚道:“国师既然不认,我现在将证据带上来了,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楚毓跟着道:“拔除灭灵印时为了防止妖兽狂躁伤人,一定会以大量灵力安抚,妖兽会暂时认主,如果这只火凤对国师的灵力并无反应,那便说明此事与国师无关,如果有——那只能请王君和公主定夺了。”
“这事也不难办,就让我先为国师打个样好了。”吕曦容两步跨到玄铁笼子旁边,放出灵力诱导火凤,火凤蔫巴巴的,根本不搭理他,他别过头看着相岚,“看吧,我就说这事跟我没关系,国师也过来试一试?”
相岚面上带着平静的微笑,“不必试了,结果如何由不得我说了算。”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鸦雀无声,看戏看得目瞪口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毕竟吕少师和国师相岚隔三差五就要在大殿上吵一架,吵了这么多年,谁也没把谁弄下去,要是哪一天不吵了倒显得有些奇怪。
只是今天这架势,怎么瞧着像是国师大人败下阵来了?
“一国国师,懈怠渎职,明知故犯,暂且收押天牢听候发落,不算过分吧。”吕曦容说完,转头看着王座之上坐着的荼柳,和气道,“陛下以为如何?”
荼柳都快吓傻了,哪里只能该怎么办,结结巴巴道:“都……都听先生的……”
相岚并不惊慌,袖手立着,仍旧是那副笑盈盈的表情,看着吕曦容道:“死过一回果然是聪明了不少,不过,这种小伎俩玩一玩也就罢了,你奈何不了我。”
吕曦容也同样笑盈盈回望着他,眼神交锋,如刀刃相撞迸溅出火花,一挑眉,语气轻蔑道:“幻海之屿是你们的地盘我管不着,但在太乙,你说了不算。”
说完,他脸色冷了下来,带着两分狠劲道:“少**在我面前耍横,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不介意多得罪你一个。带下去——”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姑且赢了一局,但这也只能杀一杀相岚的威风,即便将他收押进了天牢,他想要再出来也不过是动动手动动嘴的事,要想彻底打击相岚,就得毁了他在地宫中炼制的万古同悲阵。
从宫里回去后,神殿众弟子都松了一口气,楚毓不在的这些年,神殿没少被国师相岚找麻烦,早憋了一肚子火,如果终于出了口恶气,自然畅快无比。
然而楚毓却无松快之色,趁着午后休息,他问吕曦容道:“即便将相岚关在地牢也无济于事,他本事不小,早晚能再出来。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他治一治?”
吕曦容躺在廊下的藤椅上,吃饱了正犯困,他摩挲着手腕上戴的红珠子,慢条斯理道:“吞舟之鱼,陆处则不胜蝼蚁,他们既然上了岸,若不剐下一层鱼鳞来,倒叫人笑话,不知这太乙是谁的地盘了。”
楚毓道:“说人话。”
“喔,我的意思是,相岚此人的脾性我最清楚,你越是着急他就越气定神闲,你要是沉得住气,着急的就是他了。”
楚毓思索了一下,道:“我大抵猜到,为何相岚事到如今还泰然自若了。”
“为何?”
“他在赌,赌我们不敢取回神明右眼。”楚毓语气凝重,“当日王君患上怪病,众医官都束手无策,你我回到王城后也无头绪,吕箫族长让你提醒我,说王君身上并没有什么病,是时间到了,一开始我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来在祭天大典上我突然发现了端倪——神明右眼在小王君身上,之前的所谓怪病正是由此引起,吕箫族长说的时间到了便是这个意思。”
吕曦容听完睡意一扫而空,立马爬起来道:“所以你才跟春荒神说,不方便取回神明右眼……如果将其强行从王君身上取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楚毓摇头,“我也不清楚,但绝非易事,不然相岚也不会堂而皇之地将神明右眼藏在王君体内,他定然知晓,即便神殿和竹林发现神明右眼在哪,也不敢贸然行动。”
吕曦容急切道:“你既早知道此事,为何不告诉我?你早点告知我,也好早一些思量对策。”
楚毓道:“吕箫族长和你哥哥都知晓此事,她们并未向你透露,大抵是不想让你牵涉其中,我自然也不好多嘴。而且,我私心也不希望你太早知晓这件事,你与小王君感情深厚,若知道他会有性命危险,你心里也不会好受。”
*
神殿之前下搜查令,抓了二十多个仙族,现今还关在神殿地牢中。
楚毓倒不是打算要杀了这些人,只是为了敲山震虎,警示凌月仙门罢了,顺便收押了相岚的左膀右臂,让他身边暂时无可用之人,争取一些时间。
然而变故比他们想象中来得更快,岐和神殿同吕氏竹林正商议着要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毁掉万古同悲阵,还没商议出结果来,只过了三天,就传出相岚越狱的消息。
事到如今凌月仙门也不装了,琴婴和乔啟带头劫了狱,救出相岚,消息刚传到吕曦容和楚毓耳朵里时,地宫之中便起了异动。
那一夜王城十分混乱,凌月仙门知晓如今局势对他们不利,趁着神殿没反应过来,打算连夜逃匿回幻海之屿,少部分仙族跟随相岚前往显素陵,似乎是打算将藏匿在地宫的万古同悲阵一并迁走。
彻夜喧嚣,王城人心惶惶,吕曦容和楚毓带人赶到地宫时,见仙族人将地宫团团围住,刺眼的火光照得地宫之内明亮如白昼。
幻海之屿的仙族同太乙两大灵族彻底撕破脸,在地宫之中大打出手,仙族灵力高强,灵族人多势众,双方高下难分,僵持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楚毓撕裂战局,闯进了地宫主殿之中。
刚一进去,便听见破风声响起,一条蛇骨鞭裹挟着强劲灵力荡过来,琴婴持鞭立着,挡下楚毓等人,微笑着道:“楚司祭止步,再往前的话,吞雷杀阵可是会要人命的。”
楚毓定睛一看才发现,地宫主殿一周布下了杀阵,若从外部闯入,吞雷阵会在瞬间触动,不分敌我一并诛杀。
琴婴身后站着个瘦弱的一身病气的女孩,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怯怯地望着闯进来的一伙人。
“楚司祭,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妹苏岩。”琴婴收了鞭子,将身后的女孩拉到面前,又说,“我听闻楚司祭也有两个亲生的妹妹,早些年不幸离世了,我今日带着表妹出来,是想请楚司祭念及旧情,不要伤了无辜之人。另外,相岚大人也说了,行凶杀害令妹之人,现已在神殿地牢之中,楚司祭不必手下留情,可随意处置。”
楚毓神色冰冷,道:“你能用吞雷阵拦我一时,难道你们能一直蹲守此处不成?”
话音落下,相岚自琴婴背后走出来,“吞雷阵只能拦一时,但也足够了,楚司祭不妨猜一猜,我今日还带了谁来?”
不等楚毓应声,吕曦容也闯了进来,就在这时,相岚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颤音的呼喊声:“先生!”
吕曦容脚下一软,他迅速拨开人群上前,停在吞雷杀阵之前,相岚背后有人推搡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少年过来,荼柳哭兮兮望着他,惶恐地喊道:“先生救我……”
相岚轻笑一声,将手搭在了荼柳肩上,摸了摸他的脖子,就这么一个动作,已经快把胆小如鼠的荼柳吓晕过去了,立时撕心裂肺大喊:“先生,先生,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嘘,小声点。”相岚转头看着吕曦容,“荼柳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不会舍得让他死在这里吧?”
吕曦容脸色难看得像吃到了苍蝇,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强忍着火气道:“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不要为难他。”
“我可以不为难他,今晚我们要从王城离开,回幻海之屿去,你们只要让个道,等我们平安出了王城,我就把小王君放了,如何?”
双方眼神较劲了一瞬,吕曦容还是做了退步,道:“放了王君。”
相岚用特制的法器将地宫中的万古同悲阵传送到了千里之外,随后他命琴婴带着人挟持小王君做人质,相岚则带着其他仙族人大摇大摆出了地宫。
临走之前他刻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宣判道:“当初我骗了薛必青,盗走了神明右眼,后来我把它藏进了王君体内,想要将它取出来,只能剖开王君的心肺,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办法,你们不用再白费气力了。”
他笑容中带着恶意,经过吕曦容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压低声音说:“你当年误会显素害死薛必青,在登仙台上杀了他,其实害死薛必青的……是我,但杀死显素的,是你。显素一生犯下的过错不少,唯独这件事,你冤枉了他。”
“吞舟之鱼,陆处则不胜蝼蚁”出自《吕氏春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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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一百零二章 浸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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