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云湘逆着人群匆忙赶来,看着他们四人托孤似的像在交待遗言,上前一把抓住小王君的手,“没时间了,赶紧跟我走吧,王君和公主,今夜请随我一同出城。”
“不行,”蕣清立在原地不动,眼神坚定,“我乃一国公主,岂可做苟且偷生之事,城中百姓此刻正在受苦,神殿和竹林亦在拼死抗敌,我不能走。”
她用力将荼柳推到韦云湘身边,抓着吕晗桑的胳膊道:“晗桑,你和韦小姐带着小柳走吧,如此危急关头,王室不可无人。”
吕晗桑听她这样说,也回握住她的手,“既然公主决定留下,那我也陪公主一起。”
韦云湘无语地叹了口气,“你们到底走不走?”
吕曦容也拿他们没办法,拍了拍荼柳的肩,对韦云湘道:“公主不愿意走就算了吧,云湘师姐,劳烦你带王君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后面的事……再说吧。”
韦云湘带着荼柳匆忙离去,吕晗桑和蕣清守在王宫里,吕曦容安排了一切,又急忙出宫去找吕笺和楚毓会合。
宿阳城已破,他们再撑下去也已经没有意义了,雪女拿不到曜日神光和神明右眼不会罢休,他们再继续抵抗,也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天灰扑扑的,即便是在白天,也阴沉得看不见一丝阳光。
神殿和竹林损伤惨重,已经没有力气继续跟雪女抗衡了。
城破后的第五日,楚毓只身前往雪女的营地谈判。
两人谈了一个时辰,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楚毓回去时,天上的雪便停了,在城中流窜肆虐的雪鬼也一并撤了出去。
众人都以为楚毓使了什么手段,让雪女答应暂时停手,没想到一天过后,雪女居然带着她的雪人雪鬼军队果断撤离了王城,没有再多做纠缠。
劫后余生的众人先回了神殿,吕曦容大约已经猜到楚毓做了什么,才让雪女同意撤军,还没等他开口问,便见蕣清火急火燎跑来神殿,行色慌张,语无伦次道:“今天……今天雪女从城中撤离时,派人来宫中搜查小柳,最后她没找到小柳,就把晗桑给带走了!”
吕笺一脸不可置信,追问道:“你说什么,雪女把晗桑抓走了?”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时宫中一片混乱,晗桑让我先回飞霜殿躲起来,过后不久雪女的部下便闯进王宫,等我出去找人的时候,才听说雪女的人将晗桑一起带走了,晗桑他……会不会有危险?”
“我去把他带回来。”吕笺听见弟弟有危险,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起身就要去追雪女。
吕曦容将她拉住,劝道:“姐姐,雪女已经出了宿阳城,追不上了,即便你现在去,敌众我寡,你一个人也没有办法。”
楚毓也跟着道:“吕小姐先别着急,我斗胆推测,雪女不会无缘无故抓人,她的目标本该是身藏神明右眼的的小王君,即便她找不到王君的下落,退而求其次也该抓走蕣清公主做人质,可她却只抓了吕二公子,那就说明二公子身上或许有比神明右眼更重要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雪女应该不会伤害他。”
“晗桑身上能有什么重要东西?他早年受过浮屠钉刑,身体受损严重,灵力也稀疏平常,落在雪女手里,怕是连自身都难以保全。”
蕣清听闻此言,脸色又白了一白,咬紧了嘴唇没吭声。
“况且……”吕笺迟疑了一瞬,又说道,“当日攻城时,雪女便觊觎上了晗桑,让晗桑去陪她,若她只是贪图晗桑容色……”
吕曦容又道:“不管是哥哥身上有什么重要重要,还是雪女觊觎他容色,左右说来,她应该都不会伤害哥哥。我们先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对策,不可再冲动行事了。”
蕣清脸色惨白,讷讷道:“小白临终前赠给我的那片逆鳞,我给了晗桑,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要是晗桑也遭遇不测……”
后面的话她不敢再说下去,眼眶已隐隐发红了。
*
待人潮散去,吕曦容关起清心殿大门,终于有机会质问楚毓。
他道:“你去谈判,把曜日神光给雪女了?”
楚毓看着他,慢慢道:“我知道你不赞成我这样做,但是城里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我身为神殿之主,没办法再冷眼旁观。”
吕曦容尽量缓和语气道:“那然后呢,然后你打算怎么办,现在我们手里没有任何了筹码,不管是相岚还是浮屠塔里镇着的那东西,都足够叫我们死一万次。”
楚毓平静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或许天意如此,我们无能为力。”
“楚司祭是信命了吗?”吕曦容冷嗤一声,“我记得原来你说,你从不信天命,只信事在人为,怎么,现在连你也怕了?”
楚毓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淡声道:“天意使然太乙要经此大劫,如今已无力阻止,只能迎难而上,这是岐和神殿的职责和使命,我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至于你,”楚毓抬头看着他,“就像你姐姐说的,等此间事了,她会带着族人迁回东皇岛,你随时可以全身而退,我只剩不到六个月的时间了,心无拖累,方能放手一搏。”
吕曦容将手里的茶盏‘啪’一下扔回木几上,冷笑道:“敢情我倒成了你的拖累。”
说罢他起身离去,头也不回。
吕曦容进了一趟王宫去看小王君,进门的时候看见荼柳拿着把匕首在胸口前比来比去,表情沉痛,五官都皱成一团。
“你做什么呢?”吕曦容走过去,一把夺了他手里的匕首,“你还想自尽不成?”
荼柳垮着脸,有些沮丧道:“先生,我在想,都已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没有想到什么办法,大抵是没有办法的,所以我在自己想法子把这东西弄出来。”
吕曦容拿匕首在他头上一敲,“你想的办法就是拿刀捅自己?你这一刀扎进去,血流如注,人都疼死了,你不想要命了?”
“我想啊,我当然想,”荼柳嘟嘟囔囔,十分不情愿道,“先生,你也知道,我没什么出息,脑子笨,又贪生怕死,我最怕疼了,我一想到有人要拿刀扎我,我都吓得睡不着觉。”
吕曦容在他旁边坐下,缓声道:“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去想?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要是实在克制不住胡思乱想,就去斗你的飞虎将军吧。”
荼柳却神色认真地抬头望着他,“先生,我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当初向王兄将你讨来身边做老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庆幸有先生陪在我身边。”
*
从王宫离开时天已经黑了,吕曦容想了想,还是回了神殿。
他走之前和楚毓吵了两句嘴,这会已经冷静下来了,还是打算找楚毓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毕竟他哥哥还在雪女手里呢。
楚毓今天一整天都待在清心殿里,吕曦容找过去的时候,见清心殿灯火通明,想必是姚景耘桥陵玉等人也在此议事。
清心殿门前的石阶上坐着李仙仙和楚嘉,见他过来,两人急忙站起身给他让路。
吕曦容觉得有些奇怪,问了一句:“怎么,又出什么事了?”
“啊,这个……我们也不太好说。”
吕曦容不再追问,推开门进去了,一进屋,果然看见神殿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和大弟子围坐在一起,气氛凝重,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又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坏事。吕曦容觉得自己这段时日心态已经很平和了,哪怕告诉他明天蜃鬼就要破封,他也能坦然接受。
于是迎着众人惊诧的目光,他在楚毓旁边坐下,说:“出事了,我知道,是坏消息,这次又是哪里?”
楚毓难得有些犹豫不定,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姚景耘,像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到底怎么了,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吕曦容继续问道。
姚景耘接过话:“这次……是洛原青川。”
吕曦容心里打了个突,还以为自己真乌鸦嘴猜中了,赶忙追问道:“浮屠塔?”
“不是,”楚毓手指在案上敲了敲,又敲了敲,“有人闯进了雾林,薛师兄的尸体……不见了。”
难怪一屋子人脸色这么难看,原来是薛必青停放在青川雾林中的尸体被盗走了,岐和神殿一直对外宣称,薛必青死后化在了血池中,骨头渣子都不剩,除了一部分神殿弟子和吕曦容之外,天底下没有人知晓薛必青尸身尚存,且存放在青川,那会是谁在这个关头跑去盗走了尸体?
桥陵玉年纪小,比起薛必青尸体被盗的悲伤,他更关注盗尸之人的动机,开口道:“师伯,师叔,陵玉有一点不太明白,薛师伯的尸身固然贵重,可说到底已死之人,留下的只是一具肉身,派不上任何用场。若是相岚等人所为,他们到了青川,浮屠塔近在眼前,却不钻研破封之法,只是盗走了一具尸体,这实在太不合乎常理了。”
吕曦容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道:“我听闻相岚炼制的禁术万古同悲阵,最后需要一个臻灵之体祭阵才行,薛先生是万里挑一的臻灵之体,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相岚才盗了他的尸体?”
姚景耘立刻反驳道:“薛师兄生前是臻灵之体不假,可他行释灵之术而死,魂归天地,换言之就是魂飞魄散了,即便用古老的禁术也没办法将他复生,他的尸体就只是一具空壳子而已,没有任何灵气了,相岚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
“那他为何如此,难道是为了报复当初薛师兄阻拦了他的计划?”楚毓自顾自道,“他竟如此恨薛师兄不成,连尸体都要一并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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