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曦容身上一阵一阵抽痛,他想强装无碍都装不出来,垂着眼道:“对不起,师兄……我总是让你担心。”
“你确实对不起我。”楚毓泄愤似的,拿帕子在他脸上用力蹭了蹭,“从你第一天来神殿开始,我无时无刻不在替你操心,你如今已经是半个大人了,可你从来没有让我放心过。”
吕曦容一听这话,立时心口绞痛,差点又呕出一口血来。
“师兄嫌我是个拖累。”他有些委屈道,“可我只是……”
话没说完,楚毓便双手捧住他的脸,“我不是在责怪你,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从未将你当做拖累,是我自己放心不下你。”
吕曦容嘴唇动了动,不明所以,“师兄,你想说什么?”
“我原来总是希望你能够快些长大,懂事,早日独当一面。这几年你确实成长了许多,早就不需要我替你操心了。”楚毓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越来越明事理知分寸,这是好事,可我……并不开心,我其实希望你能一直依赖我,和以前一样,往后亦然。”
吕曦容听得云里雾里,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他摇头,“我不太明白。”
“我也不太明白。”楚毓突然凑上前来,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一触即分。
山洞外蓦地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惊雷在天边炸响,吕曦容惊讶地瞪大了眼,一时反应不过来。楚师兄人是冷硬的,嘴唇却温热柔软,同想象中不太一样。
“那时候你问我,能不能陪你一辈子,我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我想清楚了。”楚毓发烫的指尖摩挲他的脸颊,“我答应你,我愿意。”
*
灵殊族人体质脆弱,吕曦容蹚过一次血池后身体更差,当天夜里就起了热,加之断了一条腿,行动不便,楚毓一整宿没合眼悉心照看他。
大雨停歇后,楚毓背着他回神殿去,湿滑泥泞的山路并不好走,楚毓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踏着月光,人间静谧得好似只剩他们两人。
“师兄。”吕曦容晕晕乎乎的,伏在楚毓背上,“薛先生和姚师兄如果问起来,你就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吧。”
楚毓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脚步不停,温声安慰道:“别担心,天塌下来,还有我护着你呢。”
回到神殿那一天,姚景耘守在门口候着,像是早早就得到了消息,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二人回来得正是时候,前不久空中白塔坍塌,显素被受惊奔逃的妖兽所伤,此刻正在宫中养病,相岚也因此事受了牵连,被显素锁进天牢,薛必青两头奔走,忙得脚不沾地,眼下神殿上下大小事宜都交由姚景耘处置。
“师兄。”楚毓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吕曦容仍旧病着,头昏脑涨,也学着楚毓的样子叫了一声姚师兄。
接着就见姚景耘沉着脸快步上前,不由分说狠狠一脚踹了过来,吕曦容知道这一脚是冲他来的,不敢躲闪。他强撑着没有昏过去已是难得,混乱中楚毓将他挡在身后,膝盖一弯跪了下去,姚景耘一脚踹在他肩上,并未留情。
‘咔嚓’一声脆响无比清晰。
这一脚踹得楚毓肩骨碎裂,手臂脱臼,他跌倒在地,又撑着爬起来跪在姚景耘面前,脸色惨白,冷汗淋漓。
“师兄,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我都认……”
姚景耘一贯疼爱他,没想到这一脚会落在他身上,也觉下手太重,脸色稍霁,语气依旧冷漠道:“你知不知道,王君下令缉拿他,竹林都不敢插手,你怎么敢?”
楚毓点一点头,并不退让,“我知道。”
“你退下,把他交给我,王君怪罪下来,薛师兄都得跟着你遭殃!”
“师兄,不要……”
姚景耘大怒:“楚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竹林不敢管的事你要管,王君要拿的人你也敢劫,你是有几条命几个脑袋,这竹林的小畜生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药,你豁出命也要护着他?!”
楚毓埋下头去,他神色悲痛,眼神却异常坚定,直挺挺跪着,寸步不让。
“我知道我冲动了些,但请师兄放心,王君如果怪罪下来,要杀要剐都由我一人承担。我待曦容,就如师兄待我,若我身处险境,师兄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我没有办法当做不知情,师兄,我求你……”
吕曦容脑中晕成一摊浆糊,楚毓的声音时而近时而远,听不清说了什么,他想说话,一张口,呛出一口瘀血来,然后一头栽倒下去。
后续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晓,昏睡了七八日才醒过来,问了身边的人才知,他出逃的这段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整个王城乱成一锅粥,暂时没人顾及他。
显素知道他回来了,或许是消了气,也或许是病中没精力折腾,遣人来慰问了他一番,并未多追究。
倒是楚毓那边不好收场,因担心显素事后怪罪,姚景耘和封筵一合计,决定做做样子给外人看,关起门来处罚楚毓一顿,好堵住悠悠众口,显素问罪起来也好交待。
吕曦容醒过来时听说楚毓已经受完了刑,挨了一顿刺鞭,又跪了三天清心殿,此时正在养伤。
刺鞭之刑不同于寻常鞭刑,受刑所用的是一种特制的带着倒刺的鞭子,每一次都在身上都会带下来一溜皮肉,几鞭下去便是血肉横飞,皮开肉绽,极为可怖,饶是楚毓身体好,也禁不住这么打,修养了好几天也没恢复好。
吕曦容醒过来后借着送伤药之名去看过一次楚毓,楚毓对他冷冷淡淡的,话也不多,看着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之后每隔一两天吕曦容都去给他换药,每次都是沉默着换好伤药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吕曦容病了得有大半个月的时间,病得浑浑噩噩的,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当日山洞里楚毓说的那些话和那一吻如今想来并不真实。
他以为这或许是一个梦,是他在生死边缘生出的一些妄念,他和楚毓之间能产生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夜他照常去送药,楚毓坐在床前,正在出神,见他进来,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吕曦容将伤药放下,作势要走,楚毓忽然冷声道:“你最近,为什么老是躲着我?”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吕曦容十指攥紧,声音不太自然道:“我何时躲过师兄。”
楚毓冷眼看了他一会,忽然背过身去,将上衣脱了,吕曦容大惊失色,手足发麻,震在当场。
“帮我换药。”楚毓说。
吕曦容大脑空白坐了过去,对着楚毓伤痕遍布的后背,他止不住掌心出汗,换药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弄得楚毓倒吸了几口凉气,忍着没骂他。
换完药他立马起身,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师兄,换好了,我还有事,先走……”
吕曦容话没说完,楚毓却一把拉住他,“你还说不是在躲我?”
楚毓的神情在灯下看不分明,过了许久,才试探着问了一句:“那晚山洞里的事……你还记得吗?”
吕曦容如五雷轰顶,灵台炸成废墟。
他不说话,楚毓眼神暗下来,松开了手,“你不记得了。”
楚毓似乎也觉心力交瘁,侧身往床上一躺,拿被子蒙过头,“你出去吧。”
过了好一会,吕曦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察觉到楚毓好像有点不高兴了,于是又凑过去,扯他头上的被子。楚毓抓着不松手,吕曦容便用了点巧劲,掀开被子一角,露出其下一截雪白的脖子和半个下巴尖。
见楚毓不再反抗了,他小心翼翼低下头去吻,一下又一下,又轻又缓,蜻蜓点水般的亲吻。
“我记得一点。”
楚毓攥着被子的指尖又紧了紧,还是不肯露头,也不说话。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姚景耘的声音:“楚毓,我给你带了……”
姚景耘一脚跨进来,手里提着东西,床上的两人手忙脚乱爬起来端坐着,俱是满脸通红,眼神乱飘。姚景耘觉得有点不对劲,问:“你们在干嘛?”
吕曦容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赶忙道:“我来给师兄换药,这就走!”
说完不等姚景耘再问,东西也不拿便冲出了门。姚景耘走到楚毓身边,狐疑地摸了摸下巴,楚毓也不看他,有些心虚地低着头。
“楚毓,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楚毓清了清嗓子,“咳……可能是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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