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上前带路!”
一个年轻男子对着桔珏呵斥。他身着锦绣绸缎,显然跟那官员是一伙的。
桔珏自穿进来起,还未曾被人如此对待,可官兵们来势汹汹,只得低头应是,心中却犯起了疑。
自己救的那人,不会真的是个逃犯吧?
桔珏不通这个时代的律法,但私藏逃犯,想来应该是重罪。她不经意向身后望去,却见佩剑的官兵就有十来个,更别提还有看热闹的村民。
快速估算了双方之间的战力后,桔珏不得不承认一点……
自己赤手空拳,绝非那些佩刀官兵的对手。
可她也只是救人,事先并不知道那人底细,就算计较起来,也是不知者无过……
话虽然如此,桔珏心里却还是没底。
很快,徐家近在眼前。
那徐家木门干净异常,没有沾染尘土,可周围墙角却杂草丛生,尽显荒芜。这番异常被那官员看在眼里,待他翻身下马后,斜眼看向桔珏。
这女子跟在队伍里,疾行之下,步伐显出些许疲态,却强撑着奋力相随。一路走来,早已气喘吁吁,头发粘在唇颊,更衬得她肌肤如雪,姿容秀丽。
之见她秀眉微蹙,眼中隐有惧怕之意,这番娇弱模样无端令人怜惜。
饶是他已年过半百,阅人无数,也不曾见过这样美貌的女子。
“你可识得本官?”官员放缓了声音。
“民女不知。”桔珏如实回答。
这时,那位官老爷身旁一年轻男子接过话头,“大胆刁妇!此乃县令许老爷,你还不速速跪下!”
桔珏咬了咬下唇,正要下跪间,却被许县令拦下。
“慢着——”许县令瞪了一眼那年轻男子,转身切入正题,“你救下的人现在何处?状况如何啊?”
“回大人,那人现在侧屋,还在昏迷。”
许县令听罢给了一个眼神,就有几名医者步入侧屋。
桔珏见此松了一口气。
看县令那紧张的样子,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诊治,想来这人决计不是逃犯了。
庭院内,官兵们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张藤椅,许县令缓身坐下,一边打量着这个小院。
与门外杂草丛生不同,庭院内花草修剪得当,烟火气十足,西侧还晾晒着衣物——
只见一件青色长衫和玄色衣物就这样大剌剌挂着,那暗纹蟒袍皱皱巴巴,还在不停滴水。
县令看得嘴角抽搐。
见到蟒纹后他心内了然,却还是问道,“你救的是何许人?”
桔珏摇头。她怎么会知道这人是谁?
“大胆!”
许县令眼神里透出一股凌厉,“在本县面前还敢如此含糊其辞!你既救了人,怎会不知其身份?莫不是有意隐瞒!”
桔珏攥紧双手,眼尾逐渐泛红,似乎是被吓到了。
“民女见其落水,救上来后才发觉不是本村村民,民女真的不认识他。还望大人明察!”
“即是如此,还不赶紧把个中细节细细讲来。”许县令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放缓了声音。
果然。
县令是在诈自己。
这人到底是谁,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县令又是如何找上门的?电光火石间,桔珏忽然想起那人的玉冠。是了,定是玉冠典当后被人认出,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了自己。
桔珏心中叫苦,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重点描述她是如何不得已,用玉冠换药救人。
许县令却不甚在意,注意力时刻在侧屋。见医者出来,忙起身相迎,相互低语一番后,这才重新回到藤椅上。
“给我搜!”县令轻轻说。
“大人!”桔珏诚惶诚恐,立时跪下。
她自认回答还算谨慎,细细回想所作所为无一不妥,却不知何以被当成了犯人。
徐家大门外,挤满了村民,隔墙看见官差果然动起手来,一个个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那人是逃犯吗?”
“放屁!是逃犯早就抓了,依我看呐,她定是跟人无媒苟合,被人报了官了。”
“真的假的?我看她平日眼高于顶,应该不会吧。”
“谁说的,她以前还勾引过我呢!”
……
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眼里的情绪,桔珏双手紧握跪在地上,只觉得屈辱万分。
她的回答不论是多么合乎逻辑,正要这个人想,就能左右一切。不论她是否有罪,回答是否得当,行为是否合乎理法——
一切全凭他心意。
官差们翻箱倒柜,把被子从榻上一把扯下,柜子里胡乱翻找,茶椅板凳东倒西歪,后厨还远远传来砸碗砸碟的声音……
良久,有官差陆陆续续出来,向县令禀报。
“大人,没有可疑之处。”
——直到最后一个官差出来,“大人!”他手中捏着一张纸,小跑着试图邀功。
“大人请看。”
桔珏记得,那是白衣公子给自己的银票。
还未多想,县令拍身而起,“好啊!”说着接过这张银票。
细细看过后,他脸色越发难看。
“大人,小小村妇怎么会有如此巨款?其中定有隐情!”青年男人打了个手势,立马有两名官差上前,死摁住桔珏的肩膀。
“这银票是从哪里来的?还不快说!”
“——住嘴!”
许县令脸色铁青,手指微微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银票的落款。
许须熙,正是他的二子。
逆子!
这个逆子!怎么会跟村妇有瓜葛!许县令身体一个不稳,复而坐在藤椅上。
青年男人察出不对,忙上前为其顺背。
许县令耸达眼睛,向下看去。那女子身量纤纤,虽身着粗布麻衣,也难掩其姿色。
“接下来本官问你,你如实回答,若有隐瞒……”许县令眯起眼睛,“你知道后果。”
“是,大人。”桔珏答道。
“王……你救的人,中途可曾醒来过?”
“不曾。”
“自救人那日算起,到今日是第几天?”
“第四天。”
“可有人指使?”许县令话峰一转。
“没有。”
“大胆!”许县令语气一沉,质问道,“既无人指使,你救人之后为何不报官?”
“我……民女未曾想到这一点。”
“还敢欺瞒,来人啊。”说罢就有官差上前拔出佩剑,“若再不说实话,本官就要对你用刑了。”
桔珏辩解,“大人。衙门远在镇上,离此地需走半日,民女一时懒怠……”
“那你昨日,又怎么会在镇上出现?”县令打断她的话,摇了摇手中的银票,冷笑一声。
话音刚落,桔珏被狠狠按在地上,肩膀处传来剧痛。
她心下明白,那银票正是县令公子给她的。这老爹教不好儿子,偏要接着筏儿,拿自己出气。
明晃晃的铁剑越来越近,桔珏边扣头边说,“大人恕罪!民女这就说实话。”
“那日,民女一时错念,见他衣物华贵,想着救人后定会有所回报,这才没有及时报官。”
这个刁妇!
许县令适才见到自己儿子给的百两银票,早对其恨得牙根痒痒,非要找出她的错处不可。
但这村妇刚才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一个醒。
这村妇所救之人是王爷,是当朝皇帝的同胞兄弟。要是他此时拼着给这村妇治罪,待王爷醒后一时问起来,该如何交代?
若是王爷醒不过来,又要找谁怪罪……
许县令脑中早已百转千回,于他人却只是一瞬。
在他管辖地界出事,上面问罪下来,第一个开刀的就是他!许县令出了一身冷汗,片刻间就有了主意。
“好!”许县令放缓了声音,“你做的很好!救人之事此乃义举,该当有赏!”
桔珏只觉肩上一松。“但是——”官老爷话锋一转,“你救人后不及时报官,却又当罚。因此,本官小惩大界,把你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银票收回。”
……“多谢大人。”
桔珏说罢,又扣了几个头。
许县令见此点点头,笑问道,“姑娘,你可知所救何人呐?”
桔珏摇头,“民女不知。”
“这可是当今九王爷!”许县令声如洪钟,村民听到后果然议论开来。
县令见此心下满意,“你真是干了一件大好事。”
“这样,随本官一齐回镇上,待王爷醒来想要赏你些什么,也好方便传唤。
桔珏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又无法。
*
一到镇上,桔珏被县长安排在一间客栈。
名为逸间客栈……
桔珏无意中听伙计说起,这客栈还是县令夫人娘家的产业,当年夫人全家托举县令老爷科举。
可惜后来止步于乡试,只好为其捐了这么个官职。
“姑娘你看,咋们这儿处处都是讲究。”伙计十分殷勤,说起客栈的好处来可谓是滔滔不绝,“这珍馐都是御厨传人新手烧制,梁上用的也都是百年以上的名木。”
“还有房间里的被褥,姑娘你一模就知道了,手感都不一样……”
桔珏听伙计介绍还不以为意,她在现代什么样没见过?直到在客栈如厕过后,才心中暗服。
确实有品。
只是不知道县长双亲,他们可有住上这么好的地方?
就这样岁月静好的呆了四五日后,桔珏想要回去,却被官兵拦下,只好安心住下来。
房间内,黄花梨桌子上,放置着一面铜镜。
镜中女子柳眉似蹙非蹙,双目含情,琼鼻秀挺。水葱似的手指,轻持花钿贴在额间。微微侧首,耳垂晶莹流转,更显得肌肤细腻。
磨好的铜镜,看起来清晰异常。
桔珏终于知道村民为何侧目跟随了,她端坐在镜前,心中犯愁。
这番样貌,待王爷醒来……纠缠起来可该如何是好?
经过县令一事,桔珏虽勉强周旋得当,却真切体会到这古代的规矩森严、人微言轻。
一个县令都是如此,更何况是王爷?
可王爷毕竟是王爷,见惯了金枝玉叶、名门闺秀,未必会瞧得上她。然目光落在铜镜上,这点自我开解又瞬间崩塌,重新烦忧起来。
“珏娘子!”
正思忖间,忽然有人叩门,然后说出了桔珏最担心的事情。
“珏娘子,王爷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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