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钟挡在了她的身前。
挡在了她和电击棍之间。
挡在了她通往清醒现实与沉沦梦境的路上。
他在颤抖。
他死扣着座椅扶手的双手青筋暴起,冷汗如落雨般摔碎在何处枝的锁骨窝里。
何处枝震惊的脸和心痛的颤抖印在他的眼睛里,喘息被掐死在喉咙里。
裘钟没有屈服,只是他的身体滑落了下去。
他虚脱着倒在了何处枝的座椅旁边,无能为力,他睁着眼,目睹电击棍朝着何处枝挥去。
而那个女孩,侧身扭头看他,没有再看电击棍一眼。
“裘钟唔……”
何处枝被按在在一排一座的座椅上。
万池白坐在她右侧,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按着她的肩,将她的泪、她的恨和她的绝望困在这座椅之间。
掌声雷动。
此前空荡荡的话剧厅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人。
舞台上,“何处枝”在电击棍的折磨下挣扎着,她的脸上满是痛苦,分不清是被电击的痛,还是看着裘钟为救自己再一次倒下的痛。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场下的观众无一不动容。
“这是什么……”
大幕落下。
何处枝看着舞台上的“自己”被厚重的幕布挡住,她已分不清此时的自己到底是气愤多还是麻木多。
“3D影像,大脑思维的投射,看起来很真实吧。”
万池白的语气好像在逗她笑,他陪她坐在座位上,等待观众散去。
“他就这么一次次地救我,又一次次地无能为力、看着我死去吗?”何处枝浓黑的眸子像夜间起了雾,“我是说裘钟。”
“随你怎么想。”
万池白将按在她肩上细白的手收回,藏进裤兜里,撂下这句话后起身离开。
“不是说好带我去见裘钟的吗!怎么进去的反而是他!”
林梦雨揪住何处枝的衣领,死命摇晃发泄着不满。
“事发突然,我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何处枝任由她推搡着,她已无力再做过多的解释。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别打架,处枝把座位号都记下来了,下次你不就顺其自然进去了吗……”申有时挤在两人中间拉偏架。
空白剧场结束后,他们三人前后脚到达清吧汇合,事到如今,他们都大概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之前在剧场时,何处枝找借口躲开万池白,独自一人跑到空中连廊上之后,发现了巨幕厅的工作人员在座椅上动手脚,于是抱着碰一碰运气的想法,给申有时发了信息,告诉了他座位号。
申有时收到短信后,他知道自己终于有机会亲眼见到期盼已久的场景了,自然欣喜若狂,于是带上新眼镜赶来剧场一探究竟。
而林梦雨,则挂着工作牌站在巨幕厅最后一排,看着她心爱的裘钟一次又一次地奔向别的女人,想要救下别的女人,又看着他眼睁睁的目睹何处枝“死”去,林梦雨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了。但,时候未到,眼下何处枝是她去往空白剧场唯一的途径。
“你的意思是说,你在话剧厅,我们在巨幕厅,话剧厅舞台上有另一个你,也就是你大脑画面的3D影像在演戏,而你坐在台下?”申有时听到何处枝的表述后,仍旧不敢相信剧场里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
“嗯。”
“3D影像……有多真实?看得见摸得着拍得下来的程度?”
“我睁眼的时候以为自己分裂了,你觉得呢?”
何处枝不想就这些技术上的问题继续深究了,眼下她已经被裘钟那张一次次望向她、又一次次失望绝望的脸搅得心神不宁了。
同样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技术问题上的,还有林梦雨。
“下次,是什么时候?”她单刀直入,见到裘钟的机会近在眼前,她已经迫不及待。
何处枝回过神来:“下周五。”
“那到时候见。”
林梦雨不再多言,起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
何处枝轻摇起酒杯,抬眼间已变换成拿捏对方的气势:“到时候也不一定见得了哦……”
林梦雨背对着酒桌,离开时的凛然此时已经被扫荡一空。
她后退一步,转身下趴,右手直逼何处枝的脖子。
她手上青筋暴起:“你什么意思?玩我?”
“松手!”
不等林梦雨有下一步的动作,申有时抢先一步控制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的胳膊在何处枝面前扭成一团,她忍不住嗤笑一声。
“不听我说嘛?各位?”
“叫你松手。”申有时盯着林梦雨寸步不让。
麻花一般拧着的胳膊终于散开,何处枝揉揉通红的脖子,不紧不慢。
“我这个人呢,对人和人的态度区分的很开,对上级我唯唯诺诺,对朋友我义不容辞,你也可以说我欺软怕硬,随你怎么讲。万池白那个狗东西对我颐指气使也就算了,我有求于他,我认了,但是你,林梦雨,我们俩说到底只是合作关系,你凭什么对我吆五喝六的?!”
林梦雨紧闭着嘴巴嚼着冰块,不服软也不硬刚。
“我说带你进空白剧场是真的,我说到做到,但是我说我不知道你进不进得去,这句话也是真心话。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进入空白剧场的电磁帽子会不会被放到别的座位上去。”
对面的人放下二郎腿,抱着双臂坐得端正,她感受到了何处枝语气上的缓和。
何处枝将自己未动过的酒推向对面的女孩,语气蛊惑:“小梦妹妹,我们现阶段的目标是一致的,你知道该为我做什么了吧?”
转眼间已是周三的晚上,距离上次三人会面已过去两天。
何处枝按照林梦雨这两天打探来的消息,趁着夜黑风高,只身一人来到了星野大剧院的员工通道入口。
却没成想,门口已有两人在暗处等她。
看清对方的脸之后,何处枝扯掉了脸上的伪装。
“你不相信我?是来监督的吗?”何处枝皱起眉头,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跟相不相信无关,我是来带路的。”
林梦雨从暗处现身,她将长发挽起,压在帽檐下,不由分说地撬开门锁径直走了进去。
“跟上。”她撂下这么一句话后,消失在漆黑的通道中。
何处枝在门外站着,黑暗中的另一人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走吧。”
“我不是有意背着你跟林梦雨联系的。”申有时跟在她身后急急地解释,“你就带上我吧!我们三个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怎么是一条船上了?”何处枝一个急刹站住脚,将身后的申有时逼了个趔趄,“我实在是不想连累你,合同是我要签的,人是我想救的,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这趟浑水我实在是不忍心拉着你一起。”
申有时越过她挤进员工通道,不管不顾地往前走:“我得保护你啊!你忘了你还欠我钱呢,你要是出什么事儿,我找谁要钱去啊!赶紧跟上,林梦雨走得老快了……”
何处枝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是任性的,她也不是没有在这个性格上面吃过亏。
但是,当何处枝看着前面不远处,申有时停下来向他招手的背影时,她又一次侥幸盼望道,也许,这一次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
“这边是后台,我们可以从这里上去。”
林梦雨带着她俩在黝黑的通道里穿梭,终于在无尽的上下爬楼之后,停了下来。
“这里没有安保吗?你怎么自在地跟在自己家一样的?”
申有时抢在她俩的前面,将周围看了个仔细。
“我之前来找万池白的时候,这里的工作人员严谨得跟共脑的机器人一样,今天就这么容易就走到后台了?”
何处枝也是满腹的疑问,她总觉得,闯进这个白天无比森严的地方,不该像现在这样顺利。
“你说得对,这里的人跟机器一样冷冰冰,但是,既然大家都是螺丝钉,找对工具就好撬动了。”
林梦雨语气坦然,她说起来就像一日三餐一样平常。
“这边,有电梯。”
何处枝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她环视着空旷的后台,跟她上次躲进来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于是快走几步跟上他们。
“按理说,这里一边是空白剧场,一边是巨幕厅,根本就不需要真正的演员在后台准备啊!这后台是给谁用的?我上次躲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人忙忙碌碌的,但都不是我在空白剧场里见过的人。”
林梦雨按下按钮,等待电梯的上升,她无所谓的说:“我不知道,总会有演员吧!不能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是随机挑选的观众吧?那多不可控啊……到了,走吧。”
原来这个后台是设置在舞台下方的,坐电梯出来,就是舞台的侧边了。
“咱们分头找,各个座椅都搜一下。”
“重点看座椅靠背的侧边,我上次就是在那里找到电磁帽的。”
申有时小声提醒,但是在这空旷的巨幕厅里,他再怎么小声也显得突兀。
他们兵分三路,有条不紊地扫过了一楼所有的座椅,可是均一无所获。
“不会要等到周五开场前临时安排吧!那真成了挑选幸运观众了……”
“挑选幸运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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