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何处枝还是上前去轻声安慰：“小梦，别难过，我们只是一起离开空白剧场，去现实世界而已，谁也不会把你和裘钟分开的……”
林梦雨扭肩躲开何处枝的手，只顾着哭泣。
何处枝见这话对她没效，转念一想，又开口劝道：“要是你害怕离开空白剧场的方式太过于血腥，我们好好研究出来一个不痛苦的也行的……”
裘钟于是也顺着何处枝的话搭腔：“对啊，你先放开我，我们一起好好商量……”
“不对……”
何处枝仿佛在替林梦雨回答。
“来不及了……”
她看着不远处商场中央的**池，彩色的围栏被孩子们徒手撕开，五彩缤纷的海洋球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快跑！”
何处枝吼道。
她看见那些朝着他们跳跃着滚过来的彩色小球慢慢褪了色，红的蓝的粉的紫的，一律变得透明，又在转眼之间变成灰白色——那是古老电视机雪花噪点的颜色，也是剧目宣告终点的颜色。
时间到了，这一幕剧马上就要结束了。
可何处枝还没有找到逃出空白剧场的那扇门。
她没有看到飞驰的公交车，没有看到巨浪一般的雪崩，没有火舌，也没有重新回到保安坚守的剧场……
出口在哪里啊？何处枝心急如焚，她必须先一步找到这幕剧结束的方式，在一切结束之前，把裘钟推到最前面。
“裘钟！跟紧我！”
何处枝回头确认雪花噪点的速度，它们紧跟在后面，紧咬着三米的距离不放松。
她拽着裘钟的手，逃命般的往外冲。
她不能让剧目在这一刻结束，她不能在救出裘钟之前，就轻易地让这一场刚取得优势的战役草草结束。
林梦雨，何处枝在慌乱的间隙想起她还落在后面，怎么说她也是盟友，何处枝也不愿意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空白剧场清理了出去。
于是她将裘钟推向身前，自己则脚步稍顿，转身去拉林梦雨的手。
“来！我拉着你……”
只见白光一闪，林梦雨腰间冒出几寸长的雪花噪点来。
“啊！”
何处枝惊呼一声，她已经被噪点追上了吗？怎么这么快？
可她再次定睛一看时，虚惊一场和大惊失色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竟同时随着她的脸上的细汗一起冒出来。
林梦雨腰间的白光，不是噪点，是白刃。
何处枝紧急收回自己伸向林梦雨的手，这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林梦雨那时而配合时而唱反调的行为根本就不是为了和自己打配合，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就像何处枝也有自己的私心一样。
林梦雨想要的，不过是和自己的爱人长相厮守罢了，至于在哪，这都是次要的。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她想把裘钟救回到现实世界和自己厮守，因此她配合何处枝。
可后来，她发现裘钟的心里并不如她一样，稳稳当当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何处枝在裘钟的心里似乎占据着不小的位置。
也许是因为他救了何处枝无数次，也许是仅仅是因为何处枝比她好看有魅力，男人的心，总是既要又要。
可是林梦雨不会允许这种“既要又要”存在，她要当唯一，她就是唯一。
她不可能再顺着何处枝的思路让他们三个都回到现实世界里，那样，她就会需要多余的竞争。
而她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选择她就可以避免后续的许多麻烦。
现在，就是她成为“唯一”最好的时刻。
杀了何处枝，将何处枝送回现实世界。
而林梦雨自己就可以和裘钟一起，像以往裘钟无数次躲过剧目终结一样，在空白剧场里安顿下来，过上属于他们二人的幸福生活。
这就是林梦雨设想的一切，而何处枝在看清那白刃的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全部想明白了。
她可不会让林梦雨得逞。
只见何处枝反手一掏，将裘钟的胳膊死死拽在自己手里，接着侧身一闪，躲到了裘钟的身边，将自己和白刃之间的空位里完完整整地塞进去一个男人的身躯。
“你走！别管我！”
何处枝仰头哀求，就像是自愿为了他去牺牲一样。
“怎么了？”
何处枝越过裘钟的身躯，看向他身后，只见林梦雨收不住手臂的力量，只好向着一旁刺去。
这一刀，刺在了裘钟的大腿上。
而林梦雨的身后，雪花噪点翻滚着奔来。
“裘钟！”
何处枝大声惊叫，她拽着裘钟的胳膊将他甩向一边，可她的力量又哪能轻易将一个大男人甩走。
她时刻注意着裘钟的表情。
那男人脸上错愕不定，腿上的痛、眼前的人，和身后口口声声说着爱他却背刺自己的女人。
他看见何处枝脸上的惊恐和心疼，他看见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推开他。
他觉得他明白了何处枝嘴上说着要带他离开却又不忍见他被刺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心疼。
裘钟看到了何处枝脸上的心疼。
何处枝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一切。
“你的腿……疼么……”
何处枝捏着嗓子弯下腰细细查看裘钟腿上的伤口，一边又在裘钟看不见的角度盯着林梦雨示威。
她急需激怒对方，激怒那不长眼的刀刃。
“你娘的**！”
不出所料的，林梦雨一点就着。
她挥起短刃，朝着在裘钟身前探出一个脑袋来示威的何处枝扎去。
何处枝惊叫一声缩回去。
她握着裘钟胳膊的手稍一使力，那个男人就顺着她施力的方向歪去。
可她又是哪里来的力气呢？
只不过是裘钟半是主动半是迁就般的，将自己的身躯堵在了白刃必经的路上。
“啊！裘钟……”
何处枝发誓，纵使她之前对待裘钟的态度半真半假，可这一声惊呼完完全全是发自内心。
这是她这么多次出演空白剧场以来，头一次看见裘钟在自己眼前，比自己先一步地倒下去。
“裘钟……”
何处枝蹲在他面前，害怕极了。
她害怕看见他涓涓外涌的鲜血再也止不住，也害怕他再次重蹈覆辙继续在空白剧场里往复，她更害怕自己的一时私心，将一个千好万好的人推入了无尽的深渊。
何处枝看向呆立着的林梦雨，更害怕若是裘钟在现实世界醒不过来，这个疯女人会将白刃切切实实地扎进自己的身体里。
林梦雨僵滞着，手中的刀早已握不住，它静悄悄的掉落在铺天盖地的雪花噪点中。
是的，剧目已近尾声，雪花噪点已将他们三人包围。
林梦雨经受不住手刃自己爱人的刺激，终于双腿发软，倒在了蓬松舒适白茫茫的一片中。
何处枝怀抱着裘钟的头，怔怔地看着雪花噪点将一切淹没，她等待着一切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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