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信息的时候，许尽欢刚拍摄完今天的素材，忙着清洗水槽中的碗碟。
她是名美食博主，最近在研究一样古籍中记载的中式点心，连着翻车几天，今天总算有了些眉目。水流潺潺，掌心满是泡沫，她抽了张纸巾擦去。
【明天中午前回家，来给爷爷过八十大寿。】
许尽欢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半天，思索着发错的可能性。
周家林很少主动给她发消息，这次怎么这么反常，毕业后她渐渐脱离周家，很少回去，几乎和他们没什么联系。
不过老爷子过寿，确实得回去一趟。她对周家没感情，但却对这位老周总心存尊敬，尽管他待她严厉，总是斥责。
正思忖着，脚下一股湿意漫延。她这才看见水槽中的水溢了出来，正哗哗往下淌。
许尽欢忙拧紧水龙头，切断水流，幸好关闭及时，不然今晚有得收拾。
“叮铃。”
门铃响起，一声比一声急躁。
许尽欢看了眼时间。
21：25。
这么晚来敲门，八成是那事多又爱找茬的房东王婶。
门一推开，中年女人扬着下巴从身旁挤了进来，视线四处打量了个遍：“按几遍门铃了，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果然是她，许尽欢颇觉烦躁，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想尽快应付过去。
王婶眯着眼睛，视线锐利地扫过客厅。蓦地，她忽然拉开了厨房门，指着地板的水流：“跟你说了多少遍，要好好爱护房子，你看地上到处都是水，出了问题我可是要找你的。”
许尽欢：“……”
她租这房子不久，王婶每个月都要来视察一番。最开始她忍了，位置和价格合适的房子难找，一月一次也还能忍受，可直到上个月底，王婶几乎每周都要来这么一遭。谁能受得了。
许尽欢翻了个白眼，赶人：“出去，你打扰到我休息了。”
王婶叉腰轻哼，咄咄逼人：“有本事你报警啊，这是我家，我回自己家天经地义！”
许尽欢定定看向她，默了两秒，倏然一笑，拿出手机划了两下：“你好，有人半夜扰民——”
王婶挥着手扑过来想抢手机，她后撤一步躲过，眼神冷下来：“不是你让我报警的吗？”
手机压根没拨通，许尽欢心知面前的大妈是个纸老虎，但这段时间频繁来找茬，属实不正常。
被她这么一唬，王婶果然吐露出目的：“行了，我也不跟你浪费时间了。今天我过来是让你搬走的，这房子我不租了。”
当初定的租期是一年，离到期还有半年多，现在赶她出去，无非两个原因。有人出了更高的价格，或者着急把房子出手。
再争执下去没什么意义，看她这架估计已经和人定下了。
许尽欢说：“退租可以，把剩下的房租和押金退我，并用一个月的房租作为违约金。”
王婶瞪大眼睛，指着她骂了起来：“我早看出你这丫头心思不正，居然还好意思提赔偿，我家里这些电器你看你给用的，这空调上个月还给弄坏了，我没找你赔钱就不错——哎，你要干嘛？！”
跟这人没法交流，许尽欢抓着她的胳膊拽着人往门外走：“王婶，不按照我说的做我是不会搬的，这期间你要敢来扔我东西，我们就派出所见。”
王婶挣扎几下发现这丫头力气大得出奇，她一个常年干农活的人居然拧不过。
一路拽到门口，许尽欢用力把人推出去，胳膊横挡在门前。
“要不然，我就把咱俩的聊天记录打印出来贴在电梯上，让大家都瞧瞧这702的房东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下一位租户或者……”她稍作停顿，眉眼一弯，“让想买这个房子的人也掂量掂量，想不想跟你打交道。”
“你——！”
哐的一声，门关上了。
许尽欢把门反锁，松了口气。
当初租这个房子是看中了它宽敞明亮的厨房，如果知道会有今天这么一遭，她当初宁愿回老家也不会租这里。
叮———
手机提示音响起。
王婶把钱转了过来。
【房租，押金】
【违约金】
王婶：【马上搬出去，明天下午两点前把家里清空。】
看来她猜对了，这房子很快便要转手，似乎是怕她不肯搬，王婶把这个月的房租一起退了。依照王婶那一毛不拔的性子，少收一天的钱比杀了她还难受。
许尽欢收了钱，回复：【OK】。
只是短时间找到合适的房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站在阳台望着北城的璀璨夜景，忽然有些怀念家乡慢悠悠的老街。
-
正午日头毒辣，灼热阳光落在院子里。
中间的青石路贯通至远处的独栋别墅，左右两方花圃栽种各类花草，鲜艳的色彩自围栏蔓延到底，可见奢华。
许尽欢站在大门前，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她一夜未眠，头有些发昏，却不由想起多年前站在这里的情景。
那天她发着高烧，也是这样昏昏沉沉，站在落漫风雪的院子里，男人轻飘飘睨着她，目光冷冽而傲慢。
别墅里人来人往，比平日里热闹很多，都是来拜寿的。
她放下东西，准备去厨房帮忙。
“站住。”
女人命令道。
许尽欢脚步阒然顿住，循着声音抬头看向楼上。
周长瀛倚着木制围栏，脸侧贴着手机，低声与人通话，仿佛忘了自己叫住了她，等到片刻后挂断电话才看过来：“爸爸叫你去书房。”
这态度叫人不爽，许尽欢无意与她争执，沉默地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周家林端坐在桌前，随手翻着一份文件，见她进来，冷淡地掀开眼帘：“坐吧。”
许尽欢微笑着落座，话里带刺：“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周董怎么叫我过来，不怕我给周家丢人了？”
往常周家的宴会从不让她露面，称她是私生女，影响集团名誉。许尽欢对这些不感兴趣，乐得自在。
周家林动作一顿，像是没听到，笑着将水杯递了过来：“最近和你妈妈有联系吗？”
许尽欢没接，也没答。
他倒没恼，把水杯放在面前，兀自往下说：“她交了个男朋友，是个野模，和你年纪差不多大，她跟你提过没有？”
许尽欢抬眼：“周董对这野模也感兴趣？”
周家林：“……”
许尽欢眉眼弯弯：“开个玩笑。”
周家林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也该劝劝她，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再这么折腾下去，只会叫人看笑话。”
许尽欢佯装不解，疑惑问道：“有什么可笑话的，那野模又没有老婆。”
室内顿时静寂无声。
当初周家林到海市做市场调研和许如燕相识，两人一见如故，不久便坠入爱河，回北城前他答应下次回来娶她。
许如燕等了数月，只等到只言片语的消息和几通电话。当时她已怀孕，不堪家乡流言困扰，只好孤身去北城寻他。
她在周氏集团的大厦楼下苦等数日，最终从保安口中得知真相，周家林已有妻女，她成了小三。
周家林许久才开口：“是没有老婆，不过他这人没什么钱，有时还要靠你妈妈补贴，这不是太可笑了。”
许尽欢眉眼弯弯，屈起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不是有妇之夫，且保持诚实，对妈妈来说胜过数亿的资产。这点，周董比我清楚。”
他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喝斥：“够了。”
许尽欢在周家打嘴仗没输过。
赢下一筹，通宵的困意一扫而空，她嘴角扬起满意的笑容，甚至有空拿起桌上的茶喝了起来。
周家林深吸一口气，压下不满：“欢欢，你年龄不小了，有没有认识的男生，合适的时候可以带到家里来，我和你阿姨也能帮你把把关。”
话题拐得僵硬，许尽欢摸不清他什么想法：“暂时没这个打算。”
听了这话，周家林笑了起来：“也是，省得认识外面不三不四的人。我和你阿姨倒是帮你从身边相识的朋友参谋了几家，其中沈家的儿子就不错，他是家里的独生子……”
许尽欢越发觉出不对：“什么意思？”
周家林微笑着，身体前倾，含了几分压迫的意味：“欢欢，沈家和我们有业务往来，未来也会联系得更紧密，你嫁过去，不仅有益于公司发展，你自己也能飞上枝头，一生衣食无忧。你当初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许尽欢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他：“不可能。”
-
老周总年轻时是北城名厨和西点大师，后自己创业开酒店、餐厅，到下一代接手后又扩展了不少产业。
许尽欢回房间换了个衣服，跟寿星打了个招呼，单独奉上贺礼。回到楼下人已经来得差不多，比起周家林以前筹办的宴会，这寿宴算得上简朴。
今天来得大多是周家的故交，一多半都上了年纪。
许尽欢在里面格外扎眼。
旁边的男人盯着她看了半天，按耐不住八卦的心，走过来问：“你是周董的亲戚？”
许尽欢转头看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我是周厨的学生。”
男人纳闷：“老周总不是很多年前就不再收徒了，怎么会有你这么年轻的学生？”
她随口胡诌：“关门弟子。”
男人点头：“原来是这样，你和周董长得挺像，我还以为你们是亲戚。”
许尽欢忽然发问：“今天来的人有没有姓沈的？”
男人微怔：“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尽欢：“哪个？”
男人指了个方向：“那边。”
阳台旁一对夫妇正与周家林侃侃而谈，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看起来相谈甚欢。
而那夫妇身后还跟了个男人，目测年龄三十左右，身高不到一米七五，体重超过两百斤。
许尽欢：……
冷静下来后，她意识到问题。以前周家林从不让她出席家里的宴会，结果这次专门通知她，一定别有目的。
尽管圈内流言早已传遍，但周家从未公开承认她这个私生女，要通过联姻来达成商业合作，首先便是要给她周家的身份。
今天借寿宴，刚好公开她的身份并和沈家定下婚约。
不行，她得逃。
趁着人多，许尽欢悄悄溜到角落，转身时刚好跟远处的沈胖对了个眼神。他握着个纸杯蛋糕往嘴里塞，奶油糊在嘴角，他伸出舌头舔去。
许尽欢心一颤，脚下步伐更快了。
一路疾驰，她敢说大学体测她都没跑这么快过。到路边打了个出租车，狂奔而去，她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今晚只能暂且住在酒店。行李还要拜托在邻居家再放两天。
许尽欢摸出手机给邻居发消息，并发了个红包以作感谢，退出来，屏幕突然蹦出条消息。
有人添加她为好友。
蓝色的树影头像，昵称S。
申请理由：【别想了，我不会跟你结婚。】
许尽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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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拒绝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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