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接亲路上,宋程和林弦音走在喜轿前头,一路经过很多人,在众人的贺喜声中来到舒步廷设的阻碍前。
两人负剑相对,各自抱拳。
林弦音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刺激之感,他早在外面混迹江湖时便听说过舒步廷的名声,心里很痒痒,却找不到机会与他一较高下。
林弦音嘴角微扬:“大当家的,冒犯了!”
说毕便拔剑相向。
舒步廷一脸沉静,不慌不忙地迎剑而上。
几招下来两人都还未使出全力,你来我往竟不像是比武,反而像武林高手之间过招,点到为止,互不冒犯。
舒步廷察觉到林弦音的剑势逐渐盛了起来,如一曲昂扬的乐曲,他敛气凝神故作一挡,顺势被林弦音逼在绝路。
旁边的人不敢鼓掌,虽然作为守路人,舒步廷必然是要败的。
但他贵为大当家的,被一个新入寨的人打败,终归是要丢些面的。
舒步廷迎着林弦音恣意的眼眸大声宣道:“给迎亲队伍开路!”
随后便是一阵大笑:“宋程,霁姑就交给你了!”
大家也跟着笑起来,一群人熙熙攘攘的,继续往前走。
聂鹤筠没有看见逢惊越的身影,眸底露出一丝担忧。
但是此时她该跟着队伍去舒子霁的院子里,便掩起忧虑,与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起走。
逢惊越这时候应该在宋程的屋里吧,但愿他能平安。
而此时宋程院里已经摆好了桌位,有几个小厮在搬凳子,不一会就被一个婆子喊去搬酒。
逢惊越正是趁这个空档子进了宋程屋内。
这间并不是正屋,而是偏房。
新房在对面,是为了婚事专门收拾出来的屋子,想来宋程若有什么心思也不会放在婚房里。
逢惊越正是在这间屋里找到了毒哑聂鹤筠的粉末,昨晚上他回去就当即拿给林弦音看了。
林弦音常年游走江湖,又懂些医术,他拿来仔细查看了成色,听逢惊越说聂鹤筠一闻便恶心。
他便把粉末分成三份,一份浸水,一份用火烤,另一份放在一边对比。
浸了水的那份难溶于水,细闻的确有股怪味。
烤了火的那份则变黄变焦,颜色更浓了。
“这是迷音散!专门用来毒哑人的,服用者不仅会短暂失去声音,还会时不时的眩晕,伴随有喉咙烧灼之痛。”林弦音蹙眉道。
“那此毒可解?”逢惊越急忙问道。
“难也不难。”林弦音顿了顿。
逢惊越立刻问道:“弦音兄,快说到底怎么个解法?”
“一般有此毒者,都会寄养一种喜阴暗潮湿的迷菌,以供提取毒物。若是能把这种迷菌辅以诃子、桔梗等熬制成药,以毒攻毒,聂姑娘的嗓子便可好了。”
宋程的屋里十分简洁,各类物品摆放的很整齐,看得出来是个心思细腻、深藏不露的人。
聂鹤筠曾见识到过宋程人前人后的反差,逢惊越便格外注意他的一言一行,果真是个笑里藏刀之人。
逢惊越这次没有在那些上了锁的柜子上多费心思,反而直接来到西边的窗户前,他昨日情急之下是从北边的窗户跳出去的,而西边的窗户就更可疑。
他推了推窗户,打不开。按理说这几日天气不错,没有不开窗的道理。
窗户纸上糊的是常见的武松打虎图样,颜色有些泛黄,有些年头了。
边框处很正常,是槐木架子。
那凸起在哪?密室又在哪?
逢惊越在屋里眉头紧皱,在这里找不到任何线索。
他后退一步,视线落在一整面墙上,一只手托腮,注意到这是面夯土墙。
逢惊越突然想起家里前几年修葺后院时,有位工匠说南方天气潮湿,泛城又临水近河,许多人家修墙多是用掺了石灰、贝灰的夯土墙,以免水气扰人。
既然那迷菌需在潮湿昏暗的地方生长,看来就是在这面墙后面。
他怎么看这面窗户都不对劲,脑海里灵光闪过——是假窗户!
逢惊越拿匕首划开假窗户纸一角,果然露出一点端倪。
他用手掰开柜子,却险些被映入眼前的这一幕吓到。
假窗户面积约五尺见方之半,里面的大小也不过仅能塞下一个二三岁稚子,却密密麻麻地长满墨绿色的迷菌,大小不一十分恐怖。
中间还有一个樟木盒,逢惊越先是取了迷菌包好布兜,随后又打开樟木盒,里面竟然是宋程与一位越县官吏的往来信件!
逢惊越瞪着眼随便翻阅了几张,把这些都收起来,结果又在下面看见一份名录。
是被关押的茶农名单!
竟然在宋程这里,逢惊越双眸划过一丝疑惑,难不成舒步廷对宋程信任到如此地步?
逢惊越麻溜地把东西收好,又把密柜恢复原样,打开北窗一角看了看街上无人才迅捷地跳窗而逃。
他绕过这条街同众人汇合,与林弦音打过照面,示意他一切顺利。
此时新娘新郎正在众人的拥护下走进院内,接着便是拜堂的吆喝声。
逢惊越站在院子一角,趁人不备四处张望,终于在十几步外看见聂鹤筠的身影。
他看见聂鹤筠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这婚宴大典,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痛意。
逢惊越来之前身上的病就没完全好,在这里几天也是私下里偷偷吃药撑着,他脑海里一阵嘈杂,忽然忆起几个月前他身穿红袍牵着新娘子的手,一步步走进大堂的时候。
周围全是笑脸和洋溢着喜悦的眼眸,他从未体验过那种既忐忑又激动的心情。
他本来不爱喝酒,可那天高兴,被人趁机灌了好多酒,逢惊越都笑着接过了。
只为能早点离开宴席,去洞房和她会面。
跨进挂红联点红灯的新婚房的那一刻,逢惊越的脑袋还是飘乎乎的,几乎希望下一刻就能看见她端坐在红帐前,绞着手指同他一样兴奋地等着这一刻。
可是看见聂鹤筠倚在床边打盹的一瞬,他的心一窒,愣在那里。
他悄悄关上门,斜靠在门框上,勾着唇凝视着那抹亮眼的红。
要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便好了。
逢惊越的肩膀被拍了拍,是林弦音示意他该吃药了。
这时众人已经慢慢入座,不一会儿酒菜上桌,院内吆喝声此起彼伏,一片热闹欢庆的氛围。
逢惊越与林弦音与舒步廷坐一桌,而不远处的大堂内,就是女宾们的位置。
聂鹤筠却此时站在新房门口徘徊,自从今早上裘姚出门办事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看见过裘姚的身影。
她被安排坐在舒子霁旁边,这一桌上的人都是寨子里的女宾,大家一边笑一边彼此倒酒。
因聂鹤筠嗓子不好,她只得以茶代酒敬了舒子霁一杯。
可此时宋程却端着酒杯,从舒步廷那桌过来,来聂鹤筠这桌。
宋程一连喝了好几杯,脸色却毫无变化,他笑着挨个敬酒。
轮到聂鹤筠时,他故意倒了满满一杯,举到聂鹤筠眼前:“融风,请。”
聂鹤筠脸上漏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接过酒杯,喉头微滚,一口饮尽。
“好!不愧是我舒家的女儿!”舒子霁与舒步廷对视一眼,笑道。
可这时却只见一个小喽啰飞奔而来,一路朝舒步廷扑过去。
他滑跪在地,满头大汗地喊道:“大当家的,不好了!官兵围上山了!”
舒步廷酒杯刚递至嘴边,眉眼一凝,立刻放下酒杯抓住喽啰的衣领,怒目喝到:“你说什么!”
旁边的人大慌,都纷纷站起来面面相觑。
聂鹤筠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朝逢惊越他们走近。
只见喽啰眼神惊恐,哆哆嗦嗦地说:
“巡班的小令中了一箭,拼了命骑马回来报的信,说是有好几队人马,来势很猛。”
“大家不要慌,所有人回归编队,随我迎敌!”舒步廷朝人群大喝道。
而舒子霁听见官兵围寨后,心里一急便跑出来,她本来就是寨子里的保守派,向来不喜欢与官府正面抗衡,今日在这个特殊的大喜之日被官府围山,寨子里一定出了内鬼。
她一把抓住舒步廷,附在他耳边匆匆说了自己的担忧。
只见舒步廷眉眼一凌:“霁姑,寨子里的老幼们就先交给你了。宋程,与我上马迎敌!”
他们一群人快步出发,可还没等走出院子就一个个倒在地上。
舒步廷立刻意识到中了计了,一把抓住后面宋程的领子:“宋程,你好大的胆子!敢下蒙汗药!”
宋程眉眼间尽是疑虑:“大当家的,何出此言?”
“我早就猜到你的心思,只不过想不到你居然敢趁婚宴勾结官府杀我。”舒步廷眼神一凛,狠厉说道。
舒子霁还欲为宋程求情,只见赵武从一旁跑来,火急火燎地说:“寨门无人,官府那边正要强破门而入,大当家的,快逃吧!”
宋程没有得到越县衙门里李兴的信号,不知这官兵是敌是友。
他之前与李兴私通,打算借官府的手除掉舒步廷,再假意配合官府,由李兴花言巧语帮他把私囚茶农的罪名推到舒步廷身上,自己坐上寨主的位置,栖息在岳鹰寨一方,好不快活!
只不过这李兴前几日还说官府调兵难,怎么这么快就集齐人手了?
宋程的手放在腰间的刀鞘上,脑海飞速运转:
“大当家的,我若是对你不忠,又怎么会挑今天这个日子?就算我得了寨主之位,我不姓舒,也没人服。
反而是寨子里那两个剑客和大夫来历不明,说不定就是官府的细作,我昨日还看见云年从舒小姐的窗户那跳出来,他心思不正,更有问题!”
聂鹤筠一听宋程把话题引到他们身上,心里大呼不妙。
他们明明喝了那么多酒,居然还能坚持到现在不晕倒。聂鹤筠和逢惊越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只有林弦音一人会武。
若是打起来……
果不其然,舒步廷一回眸便将目光死死地盯在了聂鹤筠身上。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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