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婷眼一闭、心一横,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了一杯又一杯,喝酒的间隙,她用余光瞟向邓筵,邓筵仰起头,端起酒杯喝着酒,喉结上下动几下一杯酒就下肚了,看着他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酒杯,白清婷的思绪回到了少年时期邓筵那握着钢笔写字的手。
高中的教室的老式风扇在天花板上吱呀吱呀地努力工作着,广播里播放着周总的歌曲,课间的教室永远很热闹。夏日的教室总是开着窗子,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散落在窗边的桌子上,一半落在少年的纸上,一半落在少女的背上,微风吹动女孩高高的马尾辫,那一缕阳光似乎都变得清凉,窗边的少年拿着笔,眼神却盯着在低头写字的少女的背影。
察觉到坐在前面的白清婷有所动作,邓筵立刻拿着笔翻起了英语书,白清婷转过身来问道:“邓筵,这道题该怎么做呀?答案是AD,我选的是BC。”白清婷十分无奈,露出了无力的微笑。
“这是一道磁场和电场结合的问题。”邓筵放下笔,先伸出右手,前后比划了一下,然后握起拳头,大拇指指向右端,然后再伸出左手,五指微微张开,最后他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几笔答案就出来了。
白清婷看不懂邓筵在比划着什么,只是出神地盯着他又直又长的手指在阳光下几近白得透明,他的手指微微蜷缩着,手指甲圆润饱满、干净利落,在黑色手表的衬托下显得更加修长。邓筵习惯用钢笔写字,他的字体刚劲有力,婉若游龙,邓筵抓着笔的手有青筋显露出来,看得白清婷出了神。
邓筵低头写写画画讲了半天抬头发现白清婷走了神,眼睛直勾勾地不知道盯着什么看,讲的知识根本没进脑子里,邓筵拿着扣着盖子的钢笔轻轻点了点白清婷的手臂说:“明白了吗?”
感觉到手臂轻微的瘙痒,白清婷缓过神来,实际上她完全没能听懂,也不好麻烦邓筵再讲一遍了,只能说道:“谢谢,我再自己做一遍吧。”然后就转过身去。
邓筵说道:“那行,等你做出来你再给我讲一遍。”
白清婷听见了,艰难地点了下头。然后在后半个大课间内,直到上课铃声响起,白清婷还是不知道正确答案是怎么算出来的。
终于挺过了一节催眠的数学课,白清婷犹犹豫豫地转过身看着邓筵说:“要不,你再讲一遍?我这回好好听。”然后二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清婷,话说你和邓筵现在啥情况呀?”陆静雪搀着白清婷手臂,贴近她耳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俩说悄悄话似的说着。
陆静雪一下就把白清婷拉回到现实,白清婷无语地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也不再绞尽脑汁思考、组织语言说场面话了,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陆静雪见她不想说,便没有不识趣地追问下去。
该罚的都已经罚完了,谢韵竹出去接电话还没回来,白清婷看着老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互相敬酒,三三两两地聊天聊地,游刃有余地接着有关工作的话题,表面上的同学聚会实际却成了大型商业洽谈活动,昔日的同窗多年不见,现在似乎都变成了陌生人了。
突然白清婷感觉大腿一凉,低头一看是橙汁洒在裙子上了,然后就听见陆静雪训斥她的孩子:“你又闹什么啊!看把阿姨的衣服都弄湿了!说不带你来,你非得来捣乱!清婷,真是对不住了啊。”说着陆静雪竟要伸手打孩子。
巴掌还没落下,那孩子就朝着白清婷大哭起来,看着陆静雪手忙脚乱的样子白清婷十分同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开心,先是说了句“没关系的,一会就干了。”然后又弯下腰,替小孩子擦了擦眼泪:“阿姨没事,宝宝又不是故意的,阿姨原谅你了,不哭了昂。”那孩子竟真的不哭了。
白清婷抬起头,不知怎么回事就和邓筵的视线相撞,她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接着就去了卫生间。
在卫生间,白清婷怎么也擦不掉那黄色的污渍,反而还弄得裙子湿了好大一片,白清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一身狼籍,十分心累地依靠在墙上,闭上眼睛算着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借口送走谢韵竹自己也溜走。
“遮一下吧。”白清婷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单手递过来的黑色风衣,白清婷看到邓筵在自己面前的瞬间,心脏停止了跳动,再次见到他,不知是慌乱还是尴尬,白清婷总有想逃离的冲动。
“别着凉。”见白清婷没有接过衣服,邓筵补充说。白清婷这才双手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没有嘘寒问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停留,送完衣服,邓筵就转身离去了。
邓筵还是那么瘦,米白色的毛衣和黑色的直筒裤子衬托了他十分高挑的身材又显得他更加成熟稳重。这么多年了,面前的男人话似乎比以前更少了,寥寥几个字使得白清婷都没听得清他的音色,没来得及探究他的语气,看着邓筵转身离去的背影,白清婷微微叹了口气,披上了邓筵的黑色风衣。
他的外套很大,披上后都要长过白清婷的裙子了,白清婷深吸一口气,闻到了冬日大雪过后凛冽寒风的气味,白清婷理了理衣服,拍拍自己的脸,就走了出去。
到包厢门口了,白清婷想了想,邓筵没准就是出于好心,出于情分借给我衣服呢,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伴侣,有没有喜欢的人,为了不让别人误会,白清婷还是脱下来衣服在手里拿着进了包厢。
邓筵正拿着酒杯听着旁边的人说话,抬头看见白清婷拿着他的衣服进来了,邓筵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自此,邓筵再也没给白清婷这边分过一丝视线。
过了一会,邓筵站起身来说是有急事要提前走了,白清婷见邓筵走出门去,赶紧拿上衣服追上去:“等一下,衣服还你。”
邓筵转过头直直地盯着白清婷,白清婷拿着衣服递给他,二人就这样僵持了三秒钟,然后邓筵快速地拿走衣服就大步离开了。白清婷看着邓筵的背影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毅挺拔,一如既往地,冰冷决绝。”
谢韵竹终于打电话回来了,她一进包厢就骂骂咧咧道:“我真服气!那边说是要提前动工,让我们化妆师凌晨五点之前就要到场地,还得注意这注意那的,行!我就是一社畜,谁让我拿钱了呢。”众人接话也纷纷抱怨上自己的工作了。
大家坐在一起聊到了四点多,他们似乎还意犹未尽,陆静雪建议道:“大家聚在一起真是太不容易了,我们晚上去我老公的酒吧吧,我让他预留个最大的包间。”大家纷纷同意。
谢韵竹拉着白清婷说:“真是不好意思啊大家,我今天晚上的飞机,一会小蜻蜓送我去机场,这次真是不巧了,下次我一定跟大家玩个尽兴。”
二人跟众人又是握手,又是拥抱地做了告别。
送走了谢韵竹,白清婷叫了个代驾把车开了回去。空腹喝了好多酒,白清婷的胃又有些痛了,她轻车熟路地坐上公交车来到“来见面”面馆点了一碗牛肉面。一碗热气腾腾下肚,白清婷的胃暖暖的,疼痛感也好多了。
吃过饭,白清婷去了滨河公园,在公园的长凳上坐着,看着那颗早就掉光了叶子的老银杏树,耳机里放着音乐,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坐在那里多久。
“姐姐姐姐,我们的羽毛球飞到了树上,你能帮我们拿下来吗?”一个小男孩的声音终结了白清婷的冥想,白清婷顺着男孩的手指看过去,见到一个羽毛球挂在了银杏树杈上。白清婷走过去,踮起脚尖伸直手臂还剩下一个手掌的距离,白清婷深吸一口气连连跳了好几下,终于把它够下来了。
几个孩子连连道谢,白清婷摸了摸她们的头,夕阳下,少女微微歪头,笑得灿烂,浅浅的梨涡和眼睛下的痣增添了许多俏皮感,连发丝都闪着金色的光芒。道完谢之后那群孩子你追我赶地跑走了。
一阵寒风吹来,冻的白清婷紧了紧外面的小外套,加紧步伐回家去了。在等公交车的时候,白清婷看见一辆黑色的车缓缓从公园门口出来,隐约看见那车的车牌号是05213,白清婷的心脏骤然一紧,待那车子淡出白清婷的视线,她甩了甩头恨铁不成钢的在心里狠狠地说:“你可真是走火入魔了!”
相同的味道,相同的地点,但是人已经不再,一路上的风景都在提醒白清婷早已经物是人非了,但是白清婷此刻却控制不住自己,如同陷入泥潭的人,看着自己越陷越深,但身体却没有要从泥潭里出来的意愿,享受着沉沦的快感。
能忘掉的是记忆,忘不掉的是回忆,越想摆脱记忆,回忆便越刻骨铭心,白清婷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没有抑制,任由心里的杂草疯长,最终便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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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惊起来一滩鸥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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