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兰渚在厨房转了一圈，两个姑姑和亲生爹妈无一不是嫌弃地往外赶他。他顺了个苹果晃到客厅里，麻将桌前，两个姑父和表姐三缺一，见了郁兰渚问：“你姐呢？”
郁兰渚指指小花园：“跟盛菏玩呢。我去叫她。”
刚才郁兰汀一进门，刚跟长辈们打了声招呼后，就被郁兰渚往小花园里推，两个人阔别多年，估计正叙旧呢。
郁兰渚想得挺美，以为自己忽然过去后能看见盛菏执手相看泪眼，他连手机的相机都调好了，就等着盛菏擦掉眼泪来个不认账。
没想到他一进去，脑补的姐姐慈祥脸没有，盛菏眼泪汪汪也没有。
三个小豆丁一个还在盛菏怀里，另外两个乖乖巧巧站在盛菏边上。他亲姐背对他站着，盛菏也一声不吭。
气氛有点怪。
郁兰渚先看他亲姐：“姐，怎么了吗？”
郁兰汀的面色看起来有点差，好像是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一样。
郁兰渚知道他姐昨天跟爸妈吵了一架，心情估计算不上太好。他也没等郁兰汀的回答，转而去问盛菏。
盛菏看一眼郁兰汀，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想到什么：“可能是因为小朋友们都没见过郁……兰汀姐姐。”
三个小豆丁是郁兰渚表哥、表姐的孩子，最大的双胞胎六岁，刚好在郁兰渚出国后的那年冬天出生。郁兰汀出国六年没回过国，也没往家里打过电话，之前郁兰渚和盛菏在聊天时聊到她时，郁兰渚会沉默半晌，说：“有时候我觉得，我姐好像不要我们了。”
盛菏反应很快，从抱着恬恬站起来就要压着小朋友们叫人。但是郁兰汀似乎兴致不佳，她用一种近乎冷漠的态度，打断盛菏非常显眼的动作：“怎么了？”
这句话是对着郁兰渚说的，后者下意识回答：“姑父他们三缺一。”
郁兰汀嗯了一声，依旧对着郁兰渚：“我先过去。”
郁兰渚瞪大眼睛，他想说点什么，但是郁兰汀出去的动作比他要出口的话还快，等他反应过来，姐姐早就离开小花园了。
这里只剩下他和被吓傻的三个小豆丁，还有愣愣站在原地，没再吭声的盛菏。
郁兰渚看看客厅里，又看看盛菏：“那个……”
他需要说点什么？
“……我姐姐她，这几年经历的东西太多，可能有点变化……”
其实具体的事情他也不太清楚。盛菏六年没有见过郁兰汀，身为亲弟弟，他也没再见过姐姐，甚至连一通电话、一个视频都没有。
郁兰汀出国后就换了电话号码，那个时候郁兰渚还没有微信，而他唯一加过的□□号，也早就弃之不用了。
郁兰渚看着沉默的盛菏，舔了舔唇，心里也觉得自己姐姐确实挺不是个东西的。自己就算了，能用亲人之间有恃无恐解释，可人家小姑娘也是眼巴巴等了六年，好不容易等来了，又被这么冷脸对待。
郁兰渚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盛菏有没有哭：“要不，我去帮你骂她一顿？”
郁兰渚以为盛菏只是被冷脸对待了，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郁兰汀只是用对待自己家忽然冒出来的陌生人的方式对待盛菏。
她从头到尾，根本就是忘了盛菏这个人。
盛菏扯了扯嘴角：“没事。”
但是她又没办法只用一句“没事”就骗自己无事发生。
她吸吸鼻子，有点委屈地问：“兰渚，你说，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忘了一个人呢？”
郁兰渚：“啊？”
麻将桌上也不安静，前有姑父们一人一句关心近况，后有表姐问人生大事。郁兰汀简单地回复了几句在英国的生活，说自己在英国谈过恋爱，后来分了，现在单身。
姑父又问：“怎么就突然回国了？”
她这一句总算是实话：“工作调动，并且这边的发展和机遇也会更好一些。”
几个人点了点头，这时候刚好也重新洗完牌，话题就此告一段落。
过了一阵子，表姐又忽然诶一声：“你刚才在小花园里，见到小朋友们了吗？”
郁兰汀嗯一声：“见到了。”
“睿睿和晨晨之前还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姨姨。“表姐的唇边挽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郁兰汀还记得她出国之前表姐刚怀孕，那时候表姐还问过她，姨姨要送什么见面礼给小外甥女。
“我还以为会是女孩。”郁兰汀不明所以地说。
表姐愣了一下，也想起来那时候跟郁兰汀说自己想要个女孩。“你哥哥家倒是女孩，刚刚你也见过了吧，小名叫恬恬。小姑娘可比小子可爱多了，那时候产检我还以为会是龙凤胎的，哪成想最后都是两小子。”
郁兰汀笑了一下：“也挺好的，哥哥们能带着妹妹玩，兰渚也能带着男孩玩。”
她又想起来在小花园待着的那个小姑娘，看上去有点眼熟，但她还不至于认不出她们家的人。
但这时候韩冬雪从厨房出来，对着郁兰汀说：“回来怎么悄无声息的，也不过来跟长辈们打招呼。”
郁兰汀要询问的话顿时被咽下去。她冷淡地应了一声，听见姑父笑着打圆场：“兰汀一回来就被我们拉来补人，这不是没机会过去吗。都是自家人，没事没事啊。”
郁兰汀起身去厨房，里面挺热闹的，除了她爸妈外，大姑二姑和表姐夫也在。她叫了人，然后又带着一身“兰汀又漂亮了”、“兰汀又瘦了”诸如此类的夸奖回客厅。
帮她补位的是郁兰渚。
她眼睛扫了一圈也没看见那个小姑娘，估计现在还在小花园里带小朋友们。郁兰汀脚步一拐，打算去卧室看看爷爷奶奶醒了没。
郁兰渚眼疾手快从座位上蹦起来，一把扯住她。
“姐，你刚才在小花园里是什么意思？”
郁兰汀莫名其妙：“什么什么意思？”
郁兰渚眉眼严肃：“你在小花园的态度。盛菏眼巴巴地等着你，你倒好，让人家小姑娘热脸贴冷屁股。”
郁兰汀皱起眉：“她等我干嘛？”
郁兰渚不可思地瞪大眼睛，他看上去真的有点怒气，但是又被压下去：“郁兰汀，你有没有心？”
郁兰汀被她弟的无理取闹逗笑了，六年不见，郁兰渚好像越活越幼稚。
她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三天前回国后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就去公司交接工作，天昏地暗地一直忙到今天凌晨，又接到她妈妈电话，问奶奶过寿她准不准备来。
一直到登机后，她才得空小眯了两个小时。
但郁兰渚被她的坏情绪所迁怒也是事实。郁兰汀耐着性子问：“你先告诉我，盛菏是谁？”
哪知这一问简直像是捅了马蜂窝，郁兰渚肉眼可见地要气炸了，他瞪着郁兰汀，后者也看着他。
瞪了两秒，郁兰渚忽然觉得这幅场景有点可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皇上不急太监急。
“算了。”他说，然后重新回麻将桌，这次姐也不叫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郁兰汀没管他，径直去卧室里。奶奶这时候也刚醒来，她过去搀着奶奶起来，又扶着去窗台前。奶奶午睡后习惯在窗台前看看外面的蓝天绿植醒神。
奶奶也六年没有见她了。
郁兰汀当年走得突然，几乎是刚领完毕业证就订机票出国。这六年里，起初没打过一通电话回家，后来也没有一个微信视频电话。奶奶也问过郁兰汀她爸妈，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孩子忙，时差不好调，孩子也健康、工作也顺利，您别担心。后来渐渐地，奶奶也就不问了。
奶奶让郁兰汀坐在床边，自己则坐在窗边的摇椅上，她轻轻抓着郁兰汀的手，跟她说了好多话。
再出来已经到晚上，大姑姑敲门，跟她们说吃饭了。
郁兰汀跟在奶奶身后一起出去，扫了一圈后发现，那个叫盛菏的小姑娘现在还在，下午因为工作原因没到的表哥表嫂也到了。
三个小豆丁还围在盛菏身边，表姐叫郁兰汀过去，笑着说：“我们还没有跟兰汀正式介绍过小朋友们吧。”
表哥也在旁边捧场：“这三个小家伙，现在可是我们家里最小的一辈了。”
郁兰汀就噙了一抹笑听她们介绍，双胞胎是表姐的孩子，哥哥叫睿睿，弟弟叫晨晨，另一个明显小一圈的小姑娘是表哥的孩子，叫恬恬。
然后表姐对三个小家伙说：“这是你们的姨姨，恬恬要叫姑姑。”
小豆丁们扒着盛菏的腿，估计是下午的时候被郁兰汀的一张冷脸吓到了，现在只有睿睿敢对着郁兰汀说话：“盛菏才是姨姨。”
这下子逗得一群大人都开始笑，连盛菏都笑得弯起眼睛。
她半蹲下去平视着小朋友们，眉眼弯弯：“可是怎么办呢，对面那个阿姨，才是你们小叔叔的亲姐姐呀。”
四五岁的小朋友们还听不出来盛菏话里的挑拨离间，大人可是听出来了，也明显知道盛菏是想逗小朋友们。于是周围一圈大人们笑得更欢，圈内的人则表情各异。
小朋友们挠挠头，看看盛菏，又看看双手抱胸的郁兰汀，再看看自家笑得正欢的爸妈，最后又转回到盛菏这边。
郁兰汀倒是想看看盛菏还想怎么阴阳怪气，而盛菏也不出她所料。
看上去眉眼弯弯的倒是十分乖巧可爱，可是眼睛一转，却轻轻捉着睿睿的手，指向郁兰汀：“那这样好不好，你们还是叫我姨姨，恬恬也还叫我姑姑。对着小叔叔的亲姐姐呢，你们就叫她小姨姨，恬恬叫她小姑姑，好不好呀？”
一番故意拉低郁兰汀辈分的话再次逗乐大人们，表姐坏心眼说：“挺好挺好，谁让兰汀这么晚才回来，睿睿和晨晨一直以为自己只有一个姨姨呢。”
表哥就附和：“就是就是，让我们恬恬喊姑姑，姑姑得先把见面礼拿来。”
他们这么一逗，第一个不好意思的反倒是盛菏。
郁兰汀就在她对面，清楚地看见盛菏微红的脸。可是盛菏却执意抬脸去看她，眼睛被灯光一照后亮晶晶的。
于是郁兰汀也跟着笑了一声。
她觉得还挺有趣的。
郁兰渚：我姐的心不会痛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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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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