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薄霧，在陽台灑下柔和的光影。米蘭花綴著露珠，空氣中飄散著羅勒與咖啡的香氣。林振宇站在流理台前，專注地將太陽蛋滑入瓷盤，退休三年讓他的動作愈發從容，帶著一種對當下時光的細緻關照。
邵苗穿著棉質家居服走出來，從背後環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微暖的背脊上。「早，宇。」聲音帶著剛醒的軟糯。
林振宇側身遞給她一杯咖啡：「今日咖啡因攝入量建議控制在200毫克以內。這是雲南厭氧發酵豆，酸度平衡。」
她接過杯子忍不住笑：「現在連早餐都要附帶數據說明書了嗎？」卻還是低頭細細品味——果然是她最近偏好的風味。
用餐時，邵苗提起昨天會議上年輕人討論的"親密關係可持續性模型"。「有人主張需要驚喜，有人強調獨立空間。我聽著，忽然覺得我們這種'老派算法'，倒是誤打誤撞解出了最優解。」
林振宇放下刀叉思考片刻：「驚喜屬於概率事件，獨立空間是系統基礎配置。但持續性的關鍵因子，可能是冗餘設計。」
「冗餘？」
「比如備用電源。關係裡那些看似'無用'的日常重複，就是情感冗餘。」他看向陽台上的搖椅，「當核心模塊出現異常時，冗餘系統能維持基本運行。」
邵苗怔了怔，想起流產後他默默煲的湯，想起肖瑜離世時他緊握胡總肩膀的手。那些不曾宣之於口的陪伴，確實比任何浪漫誓言都更具韌性。
飯後，林振宇照例檢查他的嫁接月季，那株原本只開單瓣的花，現在同時綻放著粉白兩色。邵苗靠在門邊，看他戴著老花鏡記錄數據的樣子，忽然問：「還記得我們裝修時為沙發角度爭論的事嗎？」
「偏東15度是最優動線。」他脫口而出，隨即頓了頓，「但書牆和躺椅的幸福參數，後來證明更高。」
邵苗心頭一暖。這個曾經執著於量化一切的男人，終於學會將"幸福感"寫入核心算法。
午後他們去社區圖書館。邵苗在文學區流連，林振宇則站在人工智能專架前，指尖劃過那些他參與奠基的著作。有年輕學生認出他來請教，他耐心解答後回到邵苗身邊，低聲說：「現在他們的起點，是我們當年的終點。」
「覺得被超越了？」
「不。像看到自己寫的代碼成了開源項目的底層架構。」他望向窗外發新芽的梧桐，「挺好的。」
回家時下起細雨，兩人共撐一把黑傘。邵苗的鞋帶鬆了，林振宇很自然地蹲下身幫她繫好。這個動作讓邵苗想起三十多年前那個雨夜，他冒雨跑向公車站的背影。如今他的頭髮已灰白相間，繫鞋帶的動作卻依然帶著當年的鄭重。
晚餐是簡單的番茄雞蛋麵，麵條是林振宇手擀的。「比長壽麵還勁道。」邵苗嘗了一口笑道。他嘴角微揚：「水粉比例優化過三次。」
晚上，邵苗低頭回覆工作郵件。林振宇一手輕握她的腳踝，另一隻手在平板上修改木工設計圖。空間裡流淌著舒伯特的小夜曲，和鍵盤輕響、鉛筆沙沙的聲音。
臨睡前，邵苗發現那枚勿忘我書籤被壓在檯燈下。花瓣雖已褪色，但被精心裱在樹脂裡，旁邊多了一行激光雕刻的小字："冗餘備份週期：永久。"
她轉身抱住剛躺下的林振宇。「系統異常？」他輕拍她的背。
「沒有，只是定期校準情感坐標。」她把臉埋在他肩窩。
窗外夜雨漸歇，月光朦朧。他們的港灣沒有壯闊景緻，只是由無數個平凡的日子堆疊而成——像他寫過的最樸素的代碼，沒有華麗語句，卻能穿越所有版本迭代，始終穩定運行。
而晨光，總會如期而至，為這艘並航多年的船，鍍上溫柔的金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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