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平穩前行,如同駛入寬闊江面的航船。當邵苗在某個清晨,看著驗孕棒上清晰顯示的兩道紅線時,這艘平穩的船,彷彿瞬間被一道名為「新生命」的星光擊中,船身微微震顫,即將駛向一片充滿未知與驚喜的全新海域。
她拿著那小小的塑料棒,在浴室門口站了許久,心跳如擂鼓。驚喜、難以置信、一絲惶恐,還有巨大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幸福感,交織在她心頭。她第一個想告訴的人,自然是林振宇。但他已經出門晨跑,手機靜靜躺在床頭櫃上。
等林振宇滿頭薄汗回到家時,看到的是邵苗端坐在餐桌前,面前擺著早餐,表情卻是一種極力壓抑卻仍透出光亮的緊張。她將那根驗孕棒推到他面前,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緊:
「振宇……你看這個。」
林振宇擦汗的動作頓住了。他的目光落在驗孕棒上,那兩道紅線像是最精密的代碼,瞬間輸入他的視覺系統,卻引發了短暫的「處理器遲滯」。他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像是無法立刻解析這條信息的全部含義。隨即,那雙總是冷靜無波的眼睛裡,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深潭,層層漣漪擴散開來,驚訝、困惑,最後匯聚成一種極其明亮、幾乎稱得上「呆滯」的驚喜。
他抬起頭,看向邵苗,喉結滾動了一下,卻沒能立刻發出聲音。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那驗孕棒,又像是想碰碰邵苗,手指在空中猶豫了一下,最後輕輕落在她的手上,握緊。他的手心因為剛運動完而溫熱,甚至有些汗濕,帶著輕微的顫抖。
「……確定了嗎?」他的聲音異常沙啞,問了一個顯然不需要問的問題,彷彿只是需要通過聲音來確認這不是夢境。
邵苗用力點頭,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是笑著哭的,甚至還用上他慣常的表達方法:「還要進一步到醫院檢查,但從這幾個月的『變數』跡象及『數據』反映,嗯!應該不會錯……」
林振宇深吸一口氣,像是終於重啟了系統。他沒有像電影裡那樣狂喜地抱起她轉圈,而是極其小心翼翼地,伸出雙臂,將她輕輕地、鄭重地環住,彷彿她是什麼易碎的珍寶。他的擁抱很克制,卻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顫動的力量。
「謝謝你。」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裡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誠的溫柔。
從那天起,林振宇進入了一種全新的「高能耗」運行模式。他的書房裡,除了技術文獻,開始出現《懷孕百科全書》、《準爸爸必讀》之類的書籍,旁邊還放著他做的密密麻麻的筆記,重點標註了營養攝入、產檢時間線、潛在風險應對等內容。他甚至利用週末時間,默默設計了一套連接家庭傳感器的孕婦健康監測原型系統,可以實時追蹤邵苗的基礎體溫、心率變化和簡單的活動量,數據直接同步到他的手機。
「這個……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邵苗看著那個造型簡潔的手環和床頭的小感應器,有些哭笑不得。
林振宇一臉嚴肅:「數據化管理和早期預警,有助於降低不確定性風險。這只是初版,還需要優化。」
邵苗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心裡卻甜滋滋的。這就是他表達愛與責任的方式——將未知的焦慮,轉化為可控的數據和切實的行動。
他開始嚴格監督她的飲食,冰箱上貼著他制定的每周營養食譜,精確到克數。但不同於從前的強勢,他現在會用商量的口吻:「今天需要補充優質蛋白質和鐵質,紅肉和深綠色蔬菜是優選。你想吃牛排還是燉牛肉?」
晚上,他又會提前調暗燈光,提醒她早睡,甚至學會了播放一些據說有助於放鬆的輕音樂。
有一次,邵苗半夜突然想吃酸辣粉,這種明顯不符合他「健康食譜」的要求,她本來只是隨口嘟囔一句。林振宇沉默地聽了,起身去了廚房。過了一會兒,他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湯底是用番茄和少量醋調出的微酸,加了幾根燙青菜和一個煎蛋,不見紅油,卻盡力模擬了酸辣粉的口感。
「解饞可以,但不能常吃。」他語氣平靜,卻帶著縱容。
邵苗吃著那碗「林振宇版健康酸辣粉」,心裡暖得像是要化開。
隨著產檢日期的臨近,林振宇的緊張也與日俱增。他會提前查好去醫院的路況,預留出充足的時間。做B超時,醫生說一切正常,胎心強而有力。當那「咚咚咚」如小火車奔跑般的聲音從儀器裡傳出來時,林振宇緊緊握著邵苗的手,盯著屏幕上那個模糊的小小身影,他一動不動,彷彿連呼吸都屏住了。那一刻,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邵苗能看到他眼眶微微的泛紅和極力壓抑的激動。
從醫院回家的路上,他開車比從前更平穩緩慢。等紅燈時,他會忍不住伸手,輕輕覆在邵苗依然平坦的小腹上,雖然隔著衣物,但那動作裡的珍視和小心翼翼,勝過千言萬語。
夜晚,他們躺在床上,邵苗會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雖然現在還感覺不到任何胎動。
「你說,他會像你多一點,還是像我多一點?」邵苗輕聲問。
林振宇思考了很久,才認真地回答:「概率上各佔百分之五十。但無論像誰,健康最重要。」
邵苗笑著往他懷裡鑽了鑽:「如果是女孩,你可不能整天給她看數據和表格。」
林振宇沉默了一下,然後用一種近乎發誓的語氣說:「我會學著……講故事。」
期待的星光,照亮了他們的生活。這星光裡,有邵苗的溫柔期盼,也有林振宇用他特有的、數據化卻無比真摯的方式,構築起的堅實堡壘。他們一起學習,一起適應,準備迎接那個即將到來的小生命,將他們的二人世界,擴展成更加完整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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