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小鹿乱撞

想了她这么久,等了她这么久,却被她当成路人一般直接无视,娄夏心里的委屈涨成了硕大的气球,她咬着牙根跑到杜若瑶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杜若瑶往左她便往左,杜若瑶向右她便向右,终于,在如雾一般细密的雨里,杜若瑶停下来。

但是当真的和她面对面只剩下半米距离时,娄夏却又突然不知该从何说起,她踌躇半晌,居然还是杜若瑶先开了口:

“你怎么来了。”

没有责怪,没有惊喜,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但语气里什么也没有。

“你感冒了?”娄夏看着她的口罩道。

“不关你事。”

“你还好吗?最近怎么……”娄夏用力地摩梭着手指,她很难找到今日微博那件事的切入点,于是就从自我反省开始说起,“之前失控世界暑期活动准备阶段我太忙了,而且又因为我对你的感情突然有些变质……就是、就是不太一样了,导致我没发觉你的态度转变,你能告诉我,那天,你去试音,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杜若瑶戴了无框眼镜,她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又好像是路灯和雨珠的反光:“没什么重要的。”

她说话时手缩了缩,攥得更紧了一些,娄夏这才发觉她已经拎着手里那些看起来很重的袋子,用同一个动作保持了很久,于是她弯腰伸出右手去接,想帮她分担一些重量,杜若瑶却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一般猛地把左肩后撤:“不用。”

后撤的动作有些突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发出铃铃啷啷的声音,开口又被挣开一些,这下娄夏看清了,塑料袋里有好几瓶酒,还有相当多的吃食,一看就不是杜若瑶能够独自咽下的量。

她是邀请了别人来家里吗?但却不想让自己靠近半步。她们之间,到底还有多远的距离呢?

见她还是不动,杜若瑶只好张口:“你走吧。”

又来了。

——你走吧。

心里那个气球终于承受不住地爆炸开来,娄夏向对面的人发泄着情绪,却又要压低了声调,恐怕把她吓到:“我不走,为什么每次都这样?什么事情我想得不如你周全,我理解错了,你就让我走?”

齐逸那个案子也好,卫柏那件事也好,都是因为她说了错的话,杜若瑶让她走。而现在呢?她只是很想关心她,她便什么都不解释就把她远远推开。

“你说过的,你答应我了,不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不再把我当成你的学生了,为什么还是遇到什么事情就让我走呢?为什么不能和我好好说呢?我这么让你厌烦吗?”

“你加回我微信的那天晚上,我十分高兴。但自从那天起,我发觉我对你太过于思念了。以前,我只是想见到你,和你一起吃饭,和你说说话,想抱抱你,因为你太瘦了,还总是一副孤独的样子,很让人心疼。可是就是从那天起,我开始有非分之想了,杜若瑶,你笑起来很好看,好看到我脑子里全是你。”

“后来我梦见我回到了高三那会儿,我想起那时候去找你背单词,我总用你的杯子喝水,你还记得吗,那个白色搪瓷杯,后来都转属于我了。高中的时候我真没觉得有什么,更没想过间接接吻什么的,但现在再去回忆一切都变了味——一抬头,我就变成卫柏。”

“我早就发现这个卫柏不对劲,从那天他给你递水,到后来听说他用你的杯子喝水,再后来,去年跨年我们全班返校,我去琴房找你,看到外面的砖墙上刻了密密麻麻全是你的名字,再后来方思莘离职我去校门口等你,从后视镜里看见他,本来看见有人来接你他是很怨恨的表情,但转眼间就伪装得滴水不漏。”

“我开始害怕,我害怕他对你的职业生涯造成威胁,更害怕他对你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我去找公司的数据库查了他失控世界的账号,收集到了不少他在频道里对作为‘女王’的你的那些污言秽语,除了肮脏的意 -/ 淫,他还很讨厌我和你的cp,已经到了怨恨的地步。”

“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在梦里变成了他。我也开始像他一样,对你有非分之想了。”

“所以我对自己说,要克制,我和他得有区别,区别就是我会克制自己。是我的克制让你觉得冷淡了吗?如果不是,那录音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一会儿对我温柔至极,一会儿又把我弃之脑后,我是什么,对你而言我到底是什么?”

杜若瑶沉默着,细弱的手腕已经开始因为负重而微微颤抖,但她却不动也不言语。

娄夏自然注意到了她的不堪重负,塑料袋勒进关节里,她修长的手指已经充血呈紫红色,手背上的血管格外明显。

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但娄夏却笑了。

算了。她自嘲地想。就当杜若瑶今天赢在多买了几瓶酒,拎了很重的袋子吧。她实在不忍心,不忍心看她在自己面前受累,不忍心看她本就不堪一击的躯体再收到伤害。

“好,我走了。”娄夏轻声说,“对了,微博上那个视频,我看到了,也联系认识的同学全网抹除了。如果你需要卫柏半夜去你办公室喝水的视频,齐逸帮着拍了一点。如果你用得着的话,可以找他。”

说完,娄夏等了一会,见她真的无话要说,于是狠了心迈步与她擦身而过。

扶起被冷落许久的行李箱,娄夏本来是想潇洒地、不回头走掉,但还是禁不住诱惑,稳了稳情绪后,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意料之外地,杜若瑶还在原地。明明避雨的楼顶就离她几步之遥,挡住她前行的障碍也已经自行让开,但她却还死死钉在原地。仔细看还能看出,她的肩膀似乎在不停地颤抖。

娄夏突然就觉得,如果今天她就这么走了,可能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于是她叫:“杜若瑶。”

杜若瑶没有平静地转身,也没有操着清冷的嗓音问她怎么还没走。她的肩膀颤得更厉害了,从来都挺得笔直得背脊也有些佝了下去。

她在哭。

行李箱又一次被丢下。娄夏几乎是跑着回到她面前,杜若瑶无框镜片上全是雾气,她帮她取下眼镜,女老师流泪的眼睛就这么映入眼帘,那双眼睛与往常一样漂亮,泪珠滑落染红了秀气的眼尾。

娄夏第一次见杜若瑶哭,也是第一次见一个人哭的时候表情是那么平静。人在愤怒时会瞪着眼睛哭,委屈时会皱着脸哭,伤心时会耸着眉毛,但杜若瑶不,她的面上毫无波澜。她无声地哭,不发出一丝声音,却哭得很凶。

再次尝试接过杜若瑶手中的塑料袋,这次她没有躲。娄夏帮她把塑料袋放在一边,又手忙脚乱地从侧兜抽了一包手帕纸,替她擦了擦眼下的泪,有泪顺着流进口罩,娄夏便犹豫着将黑色口罩往下扯。

既是想帮她擦去下半张脸的泪水,也是想看一眼她的情绪是不是被刁钻地藏在口罩里。只是在拿下的那一刻,娄夏就明白她为什么要戴口罩出门。

左侧嘴角,非常明显的淤青,一大块,中心还结了痂,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中年妇女卯足了劲扇巴掌能打出来的。

“这是……卫柏妈妈打的吗?”难道除了视频里那一巴掌,她还对杜若瑶进行了其他形式的殴打吗?

杜若瑶只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她为什么不出声?娄夏只觉得胸口酸涩而疼痛,窒息的感觉袭击了她,此时再多的言语都是徒劳,她往前一步,这下两人之前的距离被填满,而杜若瑶并没有退后,这无疑是最大的鼓励,娄夏抬起手臂,轻轻一拢就把面前瘦弱的身影揽进怀里,鸭舌帽掉在地上,她听见杜若瑶在她耳边轻轻呜咽了一声,像小猫粗糙的舌头舔在心底酸涩的地方,娄夏的眼眶也热了起来,她收紧了手臂,可是女老师太瘦了,娄夏总觉得无论多用力都抱不扎实,她都还能轻巧地抽身,无论抱得多紧,她们都还有距离。

过了一会儿,待杜若瑶抽泣的频率低一些,呼吸趋于平缓后,娄夏缓缓地放松一些,像安抚小猫一样轻轻顺着她的背,商量的语气:“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去吗?”

“不,”杜若瑶干脆地从她的怀里撤离,弯腰捡起帽子,又戴上无框眼镜。她活动了两下手腕,又去拎起那些塑料袋,看向娄夏的眼圈微红,眸子却好似被清洗过一样明亮而清澈,“去你家。”

娄夏完全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为什么下着雨还要打了车千里迢迢赶到自己家来,但她也并不想问了。自从看见杜若瑶哭,又看见她嘴角的伤,娄夏就已经放弃了从她嘴里撬出那些问题的答案,那些委屈、不甘、疑惑,全都被名为心疼的情绪冲淡了,以至于直到听见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娄夏才迟钝地意识到

——现在,她喜欢的人正在自家浴室里洗澡。

杜若瑶出来的时候穿着娄夏找给她的成套睡衣,是最保守的长袖长裤款式。娄夏自然可以给她拿性感的睡裙并说只有这个,但想让杜若瑶感觉舒服的念头还是远远超过了恶趣味。但就是这么保守的款式,想到杜若瑶是穿着自己的睡衣,娄夏心里那个小恶魔还是钻了出来狞笑着。

杜若瑶出来时见娄夏有些呆愣,忍不住皱眉催她:“你也去洗。”

“哦,哦!”娄夏立刻抱了换洗衣物钻进了浴室,只是刚刚进去,就意识到——这是杜老师刚用过的浴室……

一个澡洗得娄夏小鹿乱撞,好不容易洗完出来了,却不见了杜若瑶。

“杜老师?”娄夏擦着头发去客厅。

女老师正在沙发上坐着,手里拿着娄夏刚才给她倒热水的杯子喝着,见她出来了,杜若瑶拍拍身边的空位:“来坐。”

到底谁是主人谁是客啊?

娄夏心里诽谤着,却还是道了声“哦”乖乖坐下,指着把茶几铺满的吃食以及被她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洋酒,犹犹豫豫地问出口,“你买这么多,是打算和谁一起吃的?”

杜若瑶把面前一个金酒瓶里的液体全都倒进手里的白瓷杯:“你很在意吗?我和谁吃。”

原来她喝的是酒,娄夏闷闷嗯一声。

杜若瑶就笑道:“那你别在意了,没有谁,是我一个人的。”

娄夏不屑一顾:“鬼才信。”

杜若瑶三两句话的时间喝完了杯中的酒:“不信算了。”

见她又要去够另一瓶,娄夏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别喝多了,你还有伤。”

杜若瑶挣了一下,没挣开,她倒也不恼,反而笑起来:“好呀,不喝了。”

就在娄夏长舒一口气时,又听杜若瑶那微勾的嘴角飘出一句:

“不喝酒了,那我们来接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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