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黎彦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声音已微微带了些生气。
“呃，省里的比赛是什么时候呀？需要准备什么吗？”杨枝瞄了眼他的神情，识相的岔开话题。
“我不打算去。”黎彦垂了眼帘。
“为什么呀？你唱的那么好，不参加多可惜。”杨枝语气有些急，转念一想，又说道，“如果是路费，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些钱，可以坐绿皮火车，早点出发的话，当天就能往返。”
黎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想总欠你的。”
“你以后不是要还我，难不成你打算赖账？”杨枝笑嘻嘻的用手臂碰了碰他的胳膊，许是出了汗，少年的胳膊上一片滑腻。
杨枝的体温略低，手臂凉凉的，黎彦一怔，停下脚步，一双眼睛望着杨枝，定定的说，“当然会还。”
杨枝被他郑重的态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年头，债主怎么有心虚的感觉，反倒是那些欠债的，没来由的越发理直气壮。
“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参加，哪天成了大明星，我这投资可就有回报了。”杨枝打趣他。
“你真的觉得我能赢吗？”黎彦低声说，语气里满是怀疑，倒不是怀疑杨枝，更像是怀疑自己。
“那当然了，你还记得那年我们从杨村骑车去公交车站吗？”杨枝认真的说，“那晚我第一次听你唱歌，我的天啊，简直惊为天人。你的歌声应该让更多人听到，真的。”
杨枝看他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继续再接再厉，拿出再真诚不过的表情，说，“唱歌这种事儿，就是老天赏饭吃，是真正的天赋。你出生就拿了老天爷给的饭碗，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要好好捧着，可不能自个儿给它摔了。”
黎彦被杨枝的表情逗笑，桃花眼里一时光彩夺目，低声说道，“行吧，我去试试。”
杨枝看他听劝，顿时开心不已。
两人边走边聊，黎彦的嗓子大约遗传了他母亲，黎妈妈年轻时曾经是市里剧团的当家花旦，唱腔不俗，黎爸爸最初是公务员，后来下海经商，苦追黎妈妈多年，才得偿所愿。本来是夫妻美满，奈何后来黎爸爸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家道中落，黎彦没了父母庇护，小小年纪就寄人篱下，也算早早尝尽世间苦楚。今年年初黎彦的表姨找到了一份正式工作，黎彦的其他近亲们也终于达成一致，每月轮流给黎彦一点生活费，表姨手头宽裕了不少，一日三餐总算不再苛待黎彦，黎彦去翻垃圾桶卖废品的时候少了些。
两人到了小吃店门口，把书放下，杨枝在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两根冰棍回来，递了一根给黎彦，自己那根刚撕开包装纸还没来得及吃，就被身后赶来的杨成成抢走。
黎彦把自己的手里的那根拆开包装袋，递给杨枝。杨枝没有接，而是就着黎彦的手啃了一小口，遂龇牙咧嘴的喊着“好冰”，冲他摆摆手拒绝。
黎彦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子，大约到了杨枝每月大姨妈的几天，也不再勉强，收回手，就着杨枝咬过的地方继续吃下去。
杨成成把冰棍含在嘴里，拿了钥匙打开门。
二人帮着杨枝把书和复习册搬到二楼开阔处放下。
杨成成回身对黎彦说道，“明天放学一起去赵玲爱家，定了啊。”
“我去干嘛，我跟她不熟。”黎彦拒绝。
杨枝无心他们的谈话，只专心的把书本归类，把这次的拿回来的练习册和以前攒下的练习册摞在一起，“天哪”她忍不住惊叹，自己原来写过这么多练习册，各类练习册和做过的试卷摞在一起，差不多跟她的个头一样高了。这要卖了废品有些不舍得，不卖的话留着以后也没什么用了，到底是卖了还是留着呢？杨枝歪头想，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人家好歹是学习委员，而且也算是咱班的班花，这理由不充足吗？”杨成成对黎彦的拒绝置若罔闻，只央求道，“去吧去吧，当是为了我。”
黎彦当然知道杨成成是为了杜芳菲，就是那天替赵玲爱打抱不平的戴眼镜的短发女生，杨成成和杜芳菲是同桌，他在黎彦面前毫不掩饰对于杜芳菲的追求。
“杨成成你皮痒了吧，被妈知道你早恋，看不打断你的腿。”一旁正在和练习册比高的杨枝终于注意到了他们的谈话，凉凉的插话道。
黎彦靠在楼梯扶手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杨枝把练习册和试卷垒啊垒，又看她像一头轻巧的小鹿那样走来走去在那边比划着，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少女的影子在二楼地板上晃动。晃啊，晃啊，像是有一片六瓣雪花，摇曳着从天空飘落，落地少年的掌心，慢慢消融，留下一滴沁人心脾的凉爽。
杨枝纤长的手指不自觉的将发尾绕在指头上，这是她心里盘算什么时的惯有动作。今夏杨枝的头发已经长至披肩，黎彦很少见她像其他女生那样把头发放下来，更多时候她会扎成高马尾或在后脑勺团成团子，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和光洁的额头。
黎彦眼里的笑意加深，慢慢溢出到脸上。如果这时杨枝回头看他，一定能看到这张本就清俊漂亮的脸上不知不觉中满溢出那样浓重的、可能连黎彦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依恋。
“我还没恋好吧，等我恋上了，她再打断我的腿不迟。”杨成成嬉皮笑脸的说道。
“呦，你还挺自豪是吧。”杨枝又气又笑。
杨成成并不接杨枝的话，而是拍了拍黎彦的肩膀说到，“黎彦，你陪我去赵玲爱的生日会，我陪你去省城参加比赛，就这么说定了啊。”
“你要去省城？你不上课了吗？再说了，你有钱买车票吗？”杨枝吃了一惊，自己这个弟弟的脑回路有时让人极为无语，典型的想一出是一出·。
“钱的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有办法。”杨成成神秘一笑，回答道，“比赛那天是周末，当天往返不耽误周一上课。”
杨枝翻了翻白眼，没再说什么，招呼他们两个把自己捆好的练习册和试卷搬下楼，打算等杨爸杨妈回来后，用装货的三轮电动车拉到废品回收站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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