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来了来了！”随着何管事开心的声音响起，二人也看清了这场洗尘宴来的有谁。
正位上自然是贺玉关，他看见二人时，眼睛猛地一亮，看上去就要跳起来一样，只不过他似乎顾及什么，忍了忍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
他右下首坐着一名身材健硕的男子，双臂上的肌肉把衣服撑得紧实，不苟言笑，见到他们时也只是稍微点一下头。
而在往下，便是一个着青衫的儒雅男子，约莫三十左右，在他们进来时含笑示意。
贺玉关的左下首却空无一人，想来是留给他们的，在安陈这个念头划过时，就听见何管事说：“二位请坐。”
二人落座后，安陈本以为还有人没来，毕竟这里着实太空旷了些，却听见贺玉关说：“那就开始吧。”
安陈：？
开始？开始什么？
直到一众侍女鱼贯而入，在他们面前放下瓜果膳食，安陈方才意识到，这场洗尘宴，大概就他们五个人了。
贺玉关果然没有骗他们，他很缺人。
没有歌舞，只是单纯地吃饭，虽然有些简陋，并且和安陈想的完全不一样，但在来康颖这一路上有了贺玉关的预防针，她竟然也觉得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这位是蒋秉，本王亲兵的统领。”差不多的时候，贺玉关便开始为他们介绍那二人。
蒋秉闻言，朝二人颔首致意，便是算打过招呼了。
“这位是吴圭，善农、水利、地形，是我来康颖后招揽的人士。”
安陈心里一动，立马想到今日交给贺玉关的东西，便和善地朝他致意。
吴圭接受到安陈的目光，也温和一笑。
“这二位是我新的客卿，安陈，姜列。”贺玉关左手抬起，为吴圭和蒋秉解释道。
经由他介绍，四人便算是认识了，接着便在贺玉关的招呼下用起了餐。
吴圭笑眯眯地饮了杯酒，朝向安陈说：“下午时王爷忽然给我带去了一份东西，此物于康颖有极大益处，听闻是安姑娘带来的，吴某便在此替康颖百姓谢过姑娘。”
说着，他便起身向对方敬酒。
“都是为了康颖。”安陈端酒回敬。
“来来来吃酒吃菜，诸位都是本王的得力助手，往后就依靠各位了。”贺玉关站起身笑道。
安陈飞速地瞥了一眼四周，在场的就他们四个，她顿时压力大起来。
一顿饭就在主宾尽欢中散了尾，蒋秉没有多待，结束之后利落离开，倒是吴圭，慢悠悠地走到安陈身边，拱手：“明日我要进山，不知道安姑娘是否有空与我同去？”
安陈见他气质淡然，颇有隐士之风，便称他为先生：“吴先生说笑了，那些虽是我提供的，却不是我写的，我于农事着实是一窍不通，还是要多仰仗先生。”
吴圭眼中划过一丝了悟，点头说：“原来如此。”接着掉头看着贺玉关：“那王爷呢？”
他眨眼，毫不犹豫：“去！怎么不去？”
“若是二位不嫌，姜某也欲同行。”
在贺玉关话音落下后，姜列忽然说，安陈低头瞥了他一眼，对此毫不意外。
“哦？”吴圭热络了一些，“阁下也懂农？”
“皮毛而已。”姜列微微颔首，他当年逃亡，意外受伤流落到周书仪所在的偏僻村子，在那里度过近一年的生活，也就略懂农耕之事。
“阁下愿意，我们哪有拒绝的道理。”吴圭笑了，在他看来，一顿饭后他们就已经是同一阵营的人了，一同进山也是个促进双方关系的机会。
事已定下，吴圭就没有再留下的原因了，很快就辞别三人，贺玉关看着两个新鲜出炉的客卿，问道：“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我以为你会直接离开。”安陈斜他一眼。
“怎么会呢，人总是会对新得到的物什爱不释手两天。”贺玉关面不改色道，“当然，你们对我来说更加珍贵，跑了就得不偿失了，不过你们也跑不了了，洗尘宴都吃了，钱也花了，你们已经是我的人了，不挣回来，我死不瞑目。”
“……倒也不必咒自己。”
“请称之为，野心。”贺玉关不满道。
三人同行了一段，看到院落的时候，安陈扭头：“你可以回去了。”
贺玉关:“我感受到了你的迫不及待。”
安陈：“不错嘛，感觉挺准。”
贺玉关扭头就走。
姜列匆沉默一会儿，无奈：“好歹是一个王爷。”
“你不觉得有时候他还是很具有自己独特的气息吗？”
“什么气息？”
安陈想了一下说：“沙雕的气息。”
姜列满脸茫然，沙雕……是什么气息？
安陈把人送到屋里，沉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出府。”
*
第二天天气不好，安陈抬头看去，大片大片的阴云笼来，遮得严严实实的，透不过一丝光亮，看着想下雨。
果然没一会儿，天上就飘飘洒洒下比线还细的雨丝，安陈又临窗看了一会儿，见雨不是很大，就不再关注了。
这样的天气进山，虽然不比晴天，但也没那么艰难。
她就安心捧着闲书打发时间了。
那边吴圭三人走到半路就感受到头顶细细的雨丝，贺玉关摸了一把头发：“下雨了。”
吴圭脚步不停：“这雨不知道还会不会下大。”
贺玉关推着轮椅，他们还没进到深山，只是在外围转悠了几圈，这里常年有村民进进出出，早就走出一条平路，推轮椅的时候还算简单。
“我们也就是初步看一下地形，看那里适合，就算下大了也没事，马车就在附近，来得及赶回去。”贺玉关贴心地对姜列说。
姜列心不在焉地点头，他这次跟着出来，也并非全是为了和他们勘探的，他自有自己的谋算。
随着二人在外围转了一圈，又遇到几个村民问了几个问题，吴圭自觉差不多了，便带着两人回去，贺玉关不懂农，但见他就这么简单转一圈就没了，不由得问：“就这么回去了？”
“急什么，来日方长。”吴圭颇为淡然。
贺玉关急了：“来日方长不了！”
吴圭叹气：“王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便是今日尽数做完，也不能明日就结果啊。”
贺玉关并非不懂这个道理，但这和他焦灼的心情并不相冲。
吴圭一笑，清润圆和：“王爷已减轻赋税，康颖的百姓也比往年生活好些，何必急于一时，慢慢来，慢慢来。”
贺玉关郁闷地看向姜列，哪个统治者不希望自己的领地壮大呢。
姜列笑笑，“吴先生说的有道理。”
贺玉关挠头：“行行行，我一张嘴说不过两张嘴，那我们回去吧？”
二人颔首，贺玉关认命地推着轮椅，吴圭看着这一幕眼中微有无奈，上山时他就想接了推轮椅的活，奈何贺玉关不愿意，又说他自己只是跟过来开开眼的，又说自己和姜列同行了一路，马车都驾过，更何况推个轮椅。
吴圭虽然心下惊讶，但在贺玉关强烈的要求下也就两手空空，他偏头看向贺玉关和姜列二人，眼里更温和了些。
虽说表面上他们是王爷和下属的关系，但贺玉关私下是拿他们当朋友的，不仅没半分架子，反而常常询问自己的难处，能帮则帮，得了他真心对待，吴圭自然也以真心相报。
他们早早回来，巧的是在路上这雨就逐渐下大了。
闲在府中的安陈微微惊讶，她还以为三人要在山上待好久。
“安姑娘！”贺玉关见她出来，眼眸弯弯，笑得灿烂极了，他把姜列往前一推：“剩下的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人飞快地往马车上一钻，下令离开。
吴圭也朝二人拱手，随即慢悠悠走开了。
独留安陈和姜列大眼瞪小眼，安陈：“你们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就在山外面转了一圈。”
安陈一愣，“没了？”
“没了。”
她舒出一口气，说道：“也好，正巧这会儿雨大了，再待在山上出什么事就不好了。”安陈推着轮椅，沿游廊一路走着，府上安静，一时间只能听得到雨声和轮椅转动的声音。
“你倒是很怕我出事。”姜列垂下眼睛，漫不经心道。
“你在试探什么？”安陈微含笑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姜列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太直白。”
“是你太疑心，你对我还是不够相信。”安陈低头，只能看得见姜列乌黑的发顶，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同样地，姜列也看不清她的。
安陈停下脚步，轮椅转动的声音也随之停滞，姜列似乎觉察到什么，头顶上忽然落下一片阴影，那人随之便蹲下，目光直视他。
“你在害怕吗？”安陈想探究他眼睛深处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怕我……或者是除你之外的人，会再背叛你。”
“背叛”二字从她口中吐出的一刹那，安陈清晰地看到他的瞳孔缩了一下。
“世上所有的人或许会，但我……至少在你达到你的目的之前，我不会。”
“姜列，我不要你的感激，也不索求什么，我只要你好好活着，然后，得到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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