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享受着镜头前的自由姿态,享受着陌生人的赞美,更享受着这份全然脱离沈屿山掌控的、呼吸都变得轻快的空气。
然而,她唯独,不回复任何来自“Pinguo”的信息。
沈屿山的信息,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起初是冷静的询问【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渐渐带上了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强势【定位发我】、【宜稔,接电话】,到最后,几乎能透过屏幕感受到那一丝强压下的、几乎变调的焦躁【回我信息,宜稔!】。
所有这些,都未能换来她只言片语的回应。
他甚至将电话打到了许啾一那里。
听筒里,他的声音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许啾一,宜稔在哪里?”
许啾一在电话那头将装傻充愣发挥到了极致,语气无辜又夸张,背景音还夹杂着嘈杂的音乐声:“啊?沈大帅哥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橘子就说出去散散心,没跟我报备具体行程啊!她连你都没告诉吗?”
演技浮夸得几乎要溢出听筒。
沈屿山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他点开手机,屏幕上是宜稔最新发布的一张照片,她在一家颇具格调的清吧里,对着镜头举杯,笑容灿烂得晃眼,背景是模糊的霓虹与人影。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屏幕上她笑靥如花的脸庞,指尖冰凉,指节却因为暗自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失控。
十八年来,宜稔就像他置于温室中精心呵护的植株,他对她的习性了如指掌,知道她何时需要光照,何时需要灌溉,甚至能精准预判她下一次闹小脾气的时间和缘由。
早已将这种无微不至的“掌控”视作理所当然,并沉溺于这种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然而此刻,这株植物不仅擅自破窗而出,更在他目光无法触及的旷野里,汲取着不同的养分,肆意绽放出过于招摇,甚至有些刺目的明媚。
这种彻底猝不及防的脱离掌控,像一根细韧的丝线,悄然勒紧了他惯常冷静的心脏,心底某种蛰伏已久,连自己都未曾仔细辨认的隐秘情绪,开始躁动不安地翻涌。
他再次点开微信,那个被置顶备注为“宜橘子”的聊天框里,最后一条消息,孤零零地悬挂在屏幕顶端,像一种无声的嘲讽。
眸色暗沉,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敲击,试图用她最无法抗拒的糖衣,再次铺设归途:
Pinguo:【梧城新开了你喜欢的法式甜品店,主厨是从国外请来的。】
下方附着一张角度完美,足以勾起任何馋虫的甜品特写。
消息发送成功。
幸好还未被拉黑。
但这微不足道的“成功”,反而将那份悬而未决的等待,煎熬得愈发漫长。
数千公里外,滇南古镇的晨雾尚未散尽。
宜稔刚结束晨间瑜伽,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手机屏幕亮起,那条来自“Pinguo”带着精致诱饵的消息映入眼帘。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数秒,最终只是漠然地划走了通知,如同拂去一粒微尘。
她走向露台边缘,眺望着远处在雾霭中若隐若现的青瓦白墙,深深吸入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
这两个月,沈屿山的所有信息,她都一一过目。
从最初的冷静,到渐强的强势,乃至最后那条几乎破功的焦躁……她甚至能想象出他发出这些信息时,那副惯常淡漠的眉眼间可能出现细微的裂痕。
初时的快意过后,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悄然滋生。
她发现自己无法轻易斩断这十八年浸入骨血的羁绊。他的“习惯性温柔”既是束缚,却也早已成为她生命基底的一部分。
然而,海边路灯下那漫长的一分钟沉默,如同心口一根无法拔除的硬刺,时刻警醒着她。
回头,即是重蹈覆辙。
“橘子,看什么呢?”宜秽端着鲜榨果汁走来,递给她一杯。
“没什么,”宜稔接过,抿了一口,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姐,下一站去敦城吧,我想看莫高窟,还有月牙泉。”
“听你的。”宜秽望着妹妹在晨光中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脊背,心下微叹。
这两个月,宜稔玩得尽兴,笑得灿烂,但她比谁都清楚,这丫头心里憋着一股破土而出的劲儿,一股誓要挣脱依赖,证明自我的倔强。
飞往敦城的航班上,宜稔戴着降噪耳机,闭目养神,脑中却在高效运转。
旅行并非纯粹的玩乐,投资独立设计师品牌“雾里青”的计划,始终在她心中稳步推进。
她利用间隙收集数据,分析市场,甚至通过许啾一的人脉,与品牌创始人建立了初步联系。
这是她为自己规划的道路,剥离“宜家大小姐”与“沈屿山青梅”光环后,真正属于“宜稔”的独立身份。
她自信谋划周全,时机成熟,只待归去便可一举落子。
然而,飞机一降落,连接网络的瞬间,许啾一的紧急信息便如同冰水般泼来——
啾啾归一:【橘子!紧急情况!‘雾里青’那边有变!】
啾啾归一:【有个神秘资本半路杀出,条件优厚得离谱,创始人态度已经动摇!】
啾啾归一:【我们前期的所有努力,恐将付诸东流!】
怎么可能?
她自认计划周详,对“雾里青”的品牌内核、发展瓶颈与创始人的理想诉求都洞若观火,提出的方案更是互利共赢。
这横空出世的“神秘买家”究竟是何方神圣?
为何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恰在她即将收网的关口,给予致命一击?
她深吸一口千燥而炽热的空气,眼底掠过一丝不服输的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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