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
他家……
棠青吉死了。
蔡蓉死了。
棠闻声在监狱里。
“你是谁？”
脱口而出后，林漾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他是棠堂啊。
棠闻声和蔡蓉在棠青吉死后生的小儿子棠堂啊。
“不好意思我走错。”
这样的回答显然过于敷衍潦草，不过棠堂似乎没打算追究，他只是定定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姐姐是你破坏了我的家吗。”他问。
“什么。”
“爸爸说是你害了姐姐，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我。”棠堂空洞地提了一下裙摆，做了一个优雅的动作，他问，“为什么。”
“姐姐，为什么是我。”
“没有……”
林漾头皮发麻，她慌不择路地抢身跑出来屋子，扶着护栏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棠堂的声音还在后头回响，如鬼魅般追着她。
“我没有……”
「姐姐，为什么是我。」
楼梯旋转拉伸着，变得像有弹性的软糖，乎长乎短，一步踩下去松松软软，林漾怎么跑都跑不出一步，走了很久好像还是在原地踏步。
她松开扶手，一步踏了出去，却踩不到地，脚掌不断陷落，带着身体栽进了虚无中，顿时天旋地转。
下一秒车轮滚滚向前，林漾扶着车把手缓缓向前走着，四周放学的同学叽叽喳喳朝车站走去，跟在林漾身旁的几个好友谈笑间不经意打到了她的胳膊。
「诶，我们来猜猜她到底在跟着谁。」
「哈哈别朝她看，小心她发现了。」
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谈笑着，林漾被簇拥走在中间没有发言。
她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长发及膝的棠青吉和她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已经跟她们好几天了。
「不会是跟着你吧？你整天莫名其妙怪笑，跟她一样是怪咖，同性相吸啦。」
「诶！才不是，她是跟着你好吧。」
「跟着你。」
「跟着你……」
「我怎么觉得她在跟着林漾。」
和林漾一样一直没发言的女生突然开口，打破了两人的争执。
气氛莫名沉了，几人静默半晌，一个女生肯定道。
「怎么会？她跟着谁都不可能跟林漾啦。」
另一个女生接道，「对啊，林漾不可能跟她做朋友的吧，两个人的画风一点都不匹配。」
「是不是，测试一下不就好了。」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在林漾身上。
林漾将车子停好，拿了瓶汽水便快速跑到小卖部前靠近公路的围栏旁倚着了。
蹲到了橘高的放学时间，林漾终于看到了目标人物。
棠青吉早早跑到橘子湾小镇入口处旁站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林漾恶趣味似的抛出手里的瓶盖，瓶盖轱辘轱辘滚到棠青吉脚边，她拿起来看了看，在她抬头的前一刻林漾又迅速蹲下躲藏起来。
半晌，没听到棠青吉的动静，林漾直起了身子，却没在原来的地方看到她，林漾目光转向下山的方向。
「嘿！」
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去，走到了公路对面的棠青吉，正微微仰头与爬山虎墙上的林漾对视着，微微一笑。
「你果然是在跟着我吗？」
「对啊。」
「要跟我做朋友吗？」
「好啊。」
和林漾做朋友的棠青吉，自此跟着林漾逃课、抽烟、喝酒、纹身……所有中学生不该做的事，她们都做了一遍。
「要做我的朋友，必须会这些。」
「不过你要记住，只有没有人的时候我们才是朋友，不要告诉别人。」
林漾哄骗着她，戏弄着她。
「诶诶，你们说棠青吉该不会是喜欢林漾吧？」
「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成天跟林漾形影不离，而且棠青吉那个好朋友不就是内个吗。」
「我们几个也形影不离啊。」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眼神不一样。你会目不转睛地看林漾吗，你看她的时候眼里会冒星星吗。」
「这......」
「喂，林漾你觉得呢，她是不是喜欢你。」
讨论还没出结果，林漾偷听墙角的门就被打开了。
「怎么可能。」
林漾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雨后初霁的下午，温暖金灿的阳光笼罩在每一条小巷。
车子淌过一个水坑，林漾停了下来，超了几步的棠青吉回头看她，像是在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是不是和你那个朋友江渝一样，不喜欢异性。」
「没有啊，不过如果小林说的是想要永远在一起的喜欢。」
「那我是一样的。」
「小林呢。」棠青吉朝她伸出手，「要永远在一起吗。」
「你在开玩笑吗？」
回过头，那儿站满了人。
「哈哈，我就说她是。」
不是的。
「所以林漾你要跟棠青吉在一起吗？」
没有，怎么可能。
「诶不是吧，真的假的？」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棠青吉被林漾奋力推倒在地。
林漾恶狠狠道，「我不喜欢你！我根本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朋友过，我从一开始就是在耍你，你懂不懂啊？不要再来找我了！」
「你是怪物吗。」
林漾转身跑走，跑了很久，她看到一间房子，她的朋友在里面。
推开门，里面不止她们几个。
「喂林漾，你真的讨厌她吗？」
「讨厌。」林漾说。
「头发这么长，叫你长发公主好了～」
「我们来给她改造一下，谁先来。」
她们嬉笑打闹着，像玩偶一样对待棠青吉，轮流把玩。
「喂林漾到你了。」
一个女生朝林漾伸手，林漾接过女生手上的东西，低头下去一看那把套在她大拇指和食指上的剪刀。
另一只手一抬，棠青吉乌黑的长发流淌其上，剪刀的刃口对准她肩上的发丝。
棠青吉微微仰头对上林漾的视线。
她自己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林漾看不到，她眨了眨眼想要看清楚棠青吉的脸和眼神，但那却十分模糊。
咔嚓、咔嚓……
千万根柔顺的发丝从林漾指尖滑落。
天台上，短发的棠青吉如一片叶子缓缓下落......
「这绝对是阴谋！」悲伤疲惫的江渝说，「棠闻声前段时间催着阿吉转学、搬家，他想控制阿吉！」
江渝看向林漾，「你得帮我。」
「好。」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原来我和棠青吉不是朋友，原来是我伤害了棠青吉。
原来、原来是我害死了她......
江渝报复错了人，我这个真正的杀人凶手一直都在当缩头乌龟，不敢承认自己的罪行。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小林你怎么了。”
神情恍惚的林漾闻声眼眸一动，只见斑驳陆离的树影打在吉光身上，泛起模糊耀眼的光晕，如梦如幻。
林漾没精力思考吉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连着步子踉跄下了几级台阶，脱力地倒在吉光身上。
无力地拥紧吉光，感受着她和阳光的温度，提醒自己回到现实。
“吉光，带我走。”
林漾白着脸，克制住肠胃中翻涌的感觉。
“我想回家。”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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