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遥睡了个好觉。
醒来就看到了枕边的红包和手链，她翻了个身用手枕在投下，侧头看着手链，忍不住弯起唇角。
她想了想，扯过来慢吞吞地给自己戴上，然后塞进了衣服里，看不见了。
——不然显得她多不矜持。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收了礼物本来就应该光明正大地戴上，好歹也是别人的一番心意。
跟矜不矜持没什么。
况且，有时候回想起来，和应枕一起长大的记忆，她一般都是在炫耀礼物，要多不矜持就有多不矜持。
虽然到后面她越来越“文静”了，甚至很少有情绪的波动。
不过这会倒像是全回来了。
……
过了一会儿，施遥竖起耳朵听了会外面，感觉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邱慈和施陆他们昨天就说要去庙里上个香，让她带着应枕也出去走走……那这会应该是已经去了。
施遥想了想，起身进浴室里洗漱好，换了身衣服后打开门，一拉开，就和从对面房间出来的应枕面对面。
她条件反射又立刻关上了门，跑进浴室的镜子前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仪容仪表，感觉没什么问题后，走出去，看见应枕已经慢悠悠走到了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应枕听到开门的动静，看过来，轻轻挑了下眉:“我长得很吓人？”
施遥:“……”
她默了默，否认:“不是，我……忘拿东西了，进去拿一下。”
“什么东西？”应枕扫了眼她空荡荡的手，在她戴着手链的手腕上停留了好几秒。
“……你问那么多干嘛？”施遥慢吞吞回了句，顿了顿，又说:“谢谢你的手链，很好看，我很喜欢。”
然后又忍不住把手链往衣服里面塞了塞。
应枕瞥到她的小动作，缓缓收回视线，好笑道:“喜欢还往衣服里塞？”
“……那我有点不好意思。”施遥小声说:“我平常都不爱戴这个。”
——不过从现在开始，就爱戴了。
应枕安静几秒，问:“为什么不好意思？”
施遥低着头:“……你怎么还喜欢刨根问底了？”
应枕微微扬眉:“我以前不这样？”
“嗯！你以前话特别少！”施遥抬头看他，眼神亮晶晶明晃晃地就像在说“你要相信我！”
其实不是的。
以前话也少，但没有现在少，不过现在也没有一开始重逢那会少，甚至偶尔，为了让她哑口无言，还容易多说几句话。
还有，多笑几声。
但这会施遥为了反驳对方，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记错了。”应枕淡淡道。
“……”
施遥一言不发地走去了外头的阳台上，然后绕了一圈，装模作样地拿起了旁边的水壶去水龙头下接水。
——开始浇花。
应枕也跟了出来，手里端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喝水。”
施遥愣了下，下意识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反应过来才觉得动作过于顺手和亲密了。
但应枕似乎完全没往心里去，把水杯往旁边一搁，靠在一旁看她浇花。
“这都是邱姨栽的？”
“嗯，她可爱这些花花草草了。”施遥说:“也还好这院子不是完全露天，就跟我们之前去的那个清吧一样，冬天也很温暖，所以这些花都被养得很好。”
其中还有一盆小苍兰，淡黄色的花瓣，在玻璃外透露过来的阳光映照下也显得十分好看，偶尔还能感受到些微的香气。
世人常以此表达思念，所谓见字如面。
施遥看着它莫名出了神，看着有些干裂的土壤，想邱女士也太不小心照顾它了，于是将手里的浇水壶调转了个方向开始浇它。
“就像你一样。”应枕忽然出声。
施遥微愣，想到自己刚刚说邱慈把这里的花养得很好，然后应枕就说出了这句话……虽然中间间隔了几秒，但明显说的就是这句话。
她默了默，没忍住说:“你这是在说我不像人？”
——像花。
还是需要人精心照料的那种。
应枕失笑，声音此刻懒洋洋的:“你这脑回路还挺值钱的。”
施遥转过头:“？”
“稀缺。”应枕缓缓吐出两个字。
施遥:“……”
听着不像什么好词儿。
更像是在骂她。
不过没两秒，应枕又突兀地换了个话题:“上次给你打电话的……那朋友是大学同学？”
“嗯，之前一起做过一个课题熟起来的。”虽然不知道他关心这个做什么，但施遥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
看见了被“水漫金山”的小苍兰。
“……”
救命。
救命救命救命。
施遥赶紧住了手，整个人慌乱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应枕忽然安静下来的间隙。
她紧急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巾去吸水，不过这方法无异于水中捞月，她禁不住碎碎念:“——啊完蛋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施遥感觉自己已经置身邱慈死亡的眼神里了。
她只是想浇一点点的啊！
“没事。”应枕听到她的声音后回神，便走了过来，此刻站在她的身后，低声安抚道。
“有事吧？”施遥绝望地闭了闭眼，试探性地问:“你说我把里面的水倒掉还有用吗？”
应枕偏头看到她这样，觉得可爱，唇角忍不住扬起浅浅弧度，十分顺着她说：“可以试试？”
“……”
施遥小心地把里面的水倒出来，看了眼被水漫过的花瓣和根茎，颇有点被人糟蹋过了的意味。
——而罪魁祸首，就是她。
她沉默地看了几秒，偏过头和应枕说：“我觉得好像不行，你觉得呢？”
身后的人似是笑了下，近在咫尺的气音挠到她耳边，让她有些泛痒，几秒后，施遥听见应枕慢条斯理地提议道：“要不毁尸灭迹？”
“……我还不如掩耳盗铃呢。”
施遥伸手把这盆小苍兰十分端正地放回原位，然后把浇水壶也放回去，当作一切无事发生的样子，然后看向应枕，朝他眨了下眼——
“好啦，我们出门吧。”
应枕弯起唇，点头。
果然是“掩耳盗铃”。
有一瞬间，他恍然觉得，自从与施遥重逢以来，他似乎很容易变得心情愉悦，也很容易笑得真情实意。
-
中午时分，安静的家里忽然传出了邱慈气急败坏的声音，悠悠地从阳台处传来，完全盖过了吸油烟机的响声，施陆拿着锅铲的手禁不住一抖，赶紧关了火，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施遥！”
“你把电话给小枕干嘛？！这么大人了敢做不敢当！……小枕你怎么也不阻止一下她？她根本就不会浇水！浇那么多水是打算让我这盆小苍兰在里面游个泳吗！我好不容易养得那么好啊……”
随即施陆听到应枕安抚的声音响起：“邱姨，是我浇的。”
邱慈听到这话，语气平淡地反问：“你觉着我信么？”
“……”
应枕战略性顿了顿，施遥就开始插嘴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昨天刚把它买回来。”
——哪来的好不容易？？
邱慈对此不以为然，只是听到施遥声音后，悔恨又痛苦地说:“我就不该留你在家里！而且就算我还没来得及开始养它，那它也是我的宝贝！”
那边施遥听到这一嗓子，又倏地溜走了，应枕垂眸看着她默然片刻，再度出声道“……邱姨，我给您买过一盆。”
邱慈叹了一大口气:“那能一样吗？？”
应枕微一挑眉，心道到底哪里不一样？
过了几秒，他慢条斯理地继续劝道:“她已经知道错了，您别怪她了。”
“不行，我必须严厉地谴责她这种行为！你把电话给她。”
应枕看了眼疯狂摆手的施遥，微微勾了下唇，说:“她不在这儿，出门了。”
听到这话，对面似乎无言了片刻，才终于开口:“行，那你们好好玩吧。”
“好，邱姨再见。”应枕挂了电话，看见施遥立刻狠狠松了口气，他忍不住笑了声:“你怎么这么害怕？”
“……”施遥叹口气，解释:“倒也不是别的什么，就是邱女士真的独爱这些花花草草，我和爸都得往后稍稍。”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打个比方就是，赌鬼被人毁了盅子，酒鬼被人摔了酒瓶，总之就是……我得先躲她一天。”
应枕挑了下眉:“邱姨知道你这么比喻她么？”
“……不知道。”施遥说:“但咱俩是一起的，你可不能告诉她。”
应枕微微倾身盯着她看，缓缓问:“你要收买我啊？”
施遥愣了下，出神地看了几秒他忽然靠近的眉眼，才偏开视线，小声说:“才不是什么收买，我俩本来就是一伙的。”
本来！
就是！！
应枕笑了声，像是默认，他直起身，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他，这会手机屏幕还亮着，他随意瞥了一眼，看到通话记录中邱慈的下一条备注名是——
“爱挨冻的记仇鬼”。
而很不巧，下面跟着显示的一小串电话号码就是他的。
应枕手一顿，又把手机收了回来。
施遥的手瞬间落了空，有些懵地抬眼看向他，问:“怎么了？”
应枕将她的手机轻巧地转了下，握在自己的手里，随即垂眸看着她，几秒后，十分礼貌地开口道:
“我想问你一下，我的这个备注是什么意思？”
施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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