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的午后，操场上没什么人，只有西北角的篮球场还算热闹。
林夕辰抬手擦了下额间的汗液，朝被对方包围起来的于深挑了下眉。
于深会意，一个转身，跨步跃起，将球稳稳抛给林夕辰。
林夕辰接到球便跑，还不忘吹个欢快的口哨。
他身姿灵巧，驭球穿过对方的防御，一跳腾空，将篮球抛向对方的球筐。
球体沿着球筐边缘绕过几圈，最终耗尽了能量，乖巧地从球筐中间穿过。
“耶！”队友们发出欢呼，蹦着跳着将林夕辰围在中央，和他击掌碰拳。于深也挤在里面，他摸着林夕辰的脑袋，一手将人揽在怀里，“真棒！”
皮肤的热度透过被汗水打湿的球衣传过来，林夕辰闻到于深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充满吸引力的味道。
队友间的默契配合，让林夕辰他们轻易地赢下了比赛。对手心有不甘地离场约好下次再战，获胜方却还舍不得离去，仿佛还在留恋刚刚酣畅淋漓的胜利。
“夕辰现在越来越厉害了啊！”一个高个的皮肤黝黑的男生坐在林夕辰身旁，复盘刚刚的比赛，“刚刚带球过人的动作太帅了！”
林夕辰对他嘿嘿一笑，“是咱们配合得好。”
“说起配合，还得是你和深哥啊。”那高个回想起林夕辰和于深在赛场上的眼神交流，连连点头，“这叫什么来着。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一旁喝水的于深闻言，差点没喷出来，“语文及格了嘛你？”
“嘿嘿。”那高个也不恼，他拉过脸色泛红的林夕辰，故意压低声音跟他说，“夕辰你知道咱班女生有个磕cp的小群嘛？”
林夕辰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摇头。
“她们磕你和深哥的cp磕得可欢。她们还撺掇着我，喊你嫂子呢。”
“什么？”林夕辰瞪大双眼。
“啧！”于深看了眼林夕辰震惊的脸色，又警告似的看了那高个一眼，“没事儿就准备回去上课，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那高个对于深做出一副告饶的样子，又对林夕辰挤眉弄眼地笑笑。他拿起背包，已经跑离球场了，又转身爬在围栏上，冲林夕辰他们喊，“深哥，嫂子，我走啦！”
于深隔空踹他一脚，又连忙回头看林夕辰的神色。
林夕辰原本也正看着于深，却在于深转身的瞬间垂下了双眼。
“他们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在心上。”
三年前的于深这么说，三年后的于扬也这么说。
过去与现在交叠在一起，林夕辰抬眸看着站在面前的人，总觉得这人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你没事吧？”于扬在他面前蹲下，挥了挥手。
林夕辰这才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勉强笑笑，“可能是饿了，有点儿没力气。”
“那你想吃什么？我们现在就去。”于扬立即起身，拉着林夕辰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等等。”林夕辰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他站在原地，对于扬说，“你还是和他们去吃饭吧。我哥今天早上不太舒服，我想回去看看他。”
“你哥？”于扬没有松开握着林夕辰的手，只是回身看着他。
那天校门口，林远荣的出现让于扬心里结了个小疙瘩。虽然那天林远荣没有拆穿他，可只要林远荣一问林夕辰事情的经过，便不难发现于扬在冒充于深。
可从林夕辰的表现来看，林远荣并没有将自己假扮于深的事情告诉林夕辰。
但这是为什么？
于扬想不通。因为不管怎么看，林远荣和于深的关系总比和他这个陌生人要好。何况看林远荣对林夕辰在意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忍心看他被别人欺骗。
“你哥那天没和你说什么吗？”于扬忍不住问。
林夕辰似乎知道于扬说的是哪天，却不想回忆，于是干脆装傻，“哪天？”
“算了。”于扬握着他的胳膊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不再多问。起码现在林夕辰还将他当作朋友，起码他们还可以在一起上课、打球。
“那我送你回去。”于扬又说。
“不用。”林夕辰从他手里抽出胳膊，“我到家会联系你的。”
林夕辰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程梓洛的诊所。
他依旧忘了敲门，推开门后，便又看到了昨天那个女孩。
那女孩依旧红着眼，只是不再哭了。她不像初见时情绪那么激动，甚至对林夕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林夕辰心不在焉，竟也不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什么不合适。
他兀自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大片大片浓绿的薄荷。突然起了一阵风，薄荷的香味迎面扑来。挂在墙上的风铃也跟着响了起来。
林夕辰回过神来，听见那个女孩对程梓洛说：“谢谢你程医生，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
“我会好好吃药，好好调整。希望我来这里的次数会越来越少。”
林夕辰回头，看着程梓洛将女孩送到楼梯处，又转身回来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看到林夕辰眼中复杂的情绪，程梓洛不安地推动下了银框眼镜。但他仍做出一副对林夕辰的情绪毫无察觉的样子，面带微笑地走进来。
“一个人过来的？”他走到沙发上坐下，给林夕辰倒了杯水。
林夕辰点点头，“昨天，我同你说过的话......”
程梓洛心虚，主动抢答，“我可是一丁点儿都没和你哥透露。”
“我不是说这个。”林夕辰摇摇头，“我想说，我可能是真的病了。”
林夕辰昨天过来的时候吞吞吐吐，其实并没有同程梓洛说什么要紧的话。他只是觉得周围的人都很奇怪，林远荣奇怪，于深也奇怪，还有那天在校门口见到的于深的哥哥也很奇怪。
他听说过一句话，当觉得身边所有人都出现问题的时候，很有可能出问题的人是自己。所以他才想找程梓洛求证。
但程梓洛知道林远荣并不想让林夕辰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情，便也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只是告诉林夕辰，有觉得不对劲或者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同他说。
现在，听林夕辰如此笃定地说出了他和林远荣苦苦隐瞒的这件事，程梓洛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顿，不禁侧头看向他。
“我好像见到了两个于深。”林夕辰说。
像是担心程梓洛不相信般，林夕辰有些迫切地向他走了过去。
“就在刚刚，我和于深在一起打篮球。结束的时候，我一愣神，突然想起来很早之前，我们也经常一起打篮球。”
“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和今天的那个于深，长得不太一样。”
“我又想起来，以前于深写字很漂亮，也从不在课堂上睡觉。可现在......”
“一言难尽。还有他那些朋友，我以前竟然从没见过。”
“他不是于深。”
林夕辰突然摇着头哽咽起来，“他不是于深。”
“那于深在哪？现在在我身边的于深又是谁？”
林夕辰求助似的看向程梓洛，看得程梓洛心头一紧。他连忙起身，将林夕辰扶到沙发上坐下，将一杯温热的水放到他掌心。
“别着急，别哭，你先冷静一下。”程梓洛将林夕辰虚揽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颤抖的肩膀。
过了好一会儿，林夕辰的哭声渐渐止住。他从程梓洛怀里起身，手里的杯子却没有握住，不小心打翻在地毯上。浅色的地毯瞬间被洇成了深色。
他弯下身子，将杯子拾起来在桌子上放好。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天上下雪，我伸手去接，却被于深握住了手。我们在漫天大雪里奔跑、玩闹，后来他突然拉着我，对我表白。”
“我的梦骗了我。他从来都没有对我表白过。”
“他甚至拒绝了我的表白，还逃去了国外。”
“可，后来呢？”林夕辰眼神闪烁，他焦急地看向程梓洛，“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又回来了？”
“小辰，你相信我吗？”程梓洛握住他的双手，看向他满是迷茫的眼睛，“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好不好？”
向来吊儿郎当的医生，难得认真起来。“你确实是病了。按理说是应该吃药的。可是那些药物有很强烈的副作用，并且效果也因人而异。”
“我一直试图通过谈话，缓解你的病情，本来已经有所起色了，可因为......”说到这里，程梓洛突然叹了口气，不去看林夕辰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说，“你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好。但只有你自己才能真正地拯救你自己。”
“那我该怎么做？”林夕辰看着他，恳切地发问。
“不要陷在过去，不要再纠结于深的事，往前看随心活，让自己快乐起来。”
“往前看。”林夕辰小声重复着程梓洛的话，“随心活。”
“对，”程梓洛眼神坚定的看着他，蛊惑般说到，“忘了于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夕辰觉得自己再不回去，林远荣该担心了。
他叫好了车，离开前像是下定决心般对程梓洛承诺，“程医生，我会努力让自己快乐的。”
“只是我生病的事，哥哥知道吗？”
“知道的。”程梓洛略显犹疑。
“但他从没跟我说过我病了。”林夕辰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或许只是怕你多想。”程梓洛为林远荣辩解。
“那今天的事，你能帮我保密吗？”林夕辰抬头看向程梓洛，哭过的眼睛还有些泛红，让人不忍心拒绝，“我不想他为我担心。”
同之前一样，程梓洛站在楼上看着林夕辰弯腰进了车子。林夕辰放下玻璃，同他挥手，他却勉强一笑，略显慌乱地避开了林夕辰的目光。
他选择和林远荣站在一起，试图抹除林夕辰三年前痛苦的记忆。他不知道自己是错是对，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从他决定要代替于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和林夕辰之间会充满谎言。
程梓洛日记：今天拿的是琼瑶剧本。【骚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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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医患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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