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后御道的风把桂花香吹薄了一层。
廊檐下的铜铃只轻轻摆了半指。
御膳房门口人进人出,鞋底把砖缝擦出细亮。
钱尚宫立在门内,指尖扣着账签边。
她把签角抹平,又抹乱,再抹平。
“说。”
她没抬眼。
“都怎么传。”
小内侍把背弯得更低。
“传叶小主一句,就挑了霉。”
“还传叶小主的盐柠汤救醒了人。”
“再传圣上夜里去了小灶。”
钱尚宫笑了一下。
笑在唇边,没到眼里。
“再传什么。”
“传小灶要挂匾。”
“传谁要做字。”
“传的都是嘴。”
她把账签“啪”地放平。
“我掌的不是口舌。”
“是口粮。”
副掌勺缩在灶边不敢出声。
点心婆子在帘后擦筛子,筛圈被她擦得“嘶嘶”。
钱尚宫把袖口一挽。
铃坠从腕下露出来一线。
“今后分派。”
她把声音压到极低。
“手紧些。”
小内侍抖了一下。
“紧到哪一层。”
“紧到不让人挑刺。”
她看了他一眼。
“紧到挑不得刺。”
“紧到看上去没有刺。”
另一边的杂役把麻袋挪到墙角。
麻袋底下一声“唧”。
她眼尾轻轻一挑。
“搬开。”
“别给人抓了口实。”
杂役把麻袋抬起来,汗味被抖出来一点。
“搬到风口。”
她又补了一句。
“底下垫竹篦。”
杂役忙应。
“是。”
副掌勺咳了一下。
“总管,叶小主那边的肉要几等。”
“照样给。”
她顿了一瞬。
“给一等里筋紧的。”
副掌勺挑眉。
“筋紧费刀。”
“刀是他们的。”
她把铃珠往上推了一推。
铃没有响。
“油。”
她轻轻叩了一下油缸。
“新缸封,旧缸暖。”
“新缸慢走,旧缸先行。”
副掌勺看她一眼。
“旧缸已经解了苦。”
“苦让风带走。”
她弹了一下窗棂。
窗纸抖出一圈粉。
“盐按例。”
她停了半拍。
“上层刮一寸。”
小内侍吸了一口凉气。
“上层湿。”
“他们爱筛。”
她把“筛”字说得很慢。
“让他们筛个尽。”
点心婆子从帘后探头。
“那小灶今日的糖,是细还是粗。”
“细给他一半。”
“粗给他一半。”
“粗里别有沙。”
点心婆子掖回头巾。
“记住了。”
钱尚宫把账册往怀里一抱。
“我手里有秤。”
她把秤杆在掌心里滚了一滚。
“谁要拿嘴来称。”
她把话收住。
外头走过两位衣袖绣花的嬷嬷。
她们说话不高,风却把尾巴带了进来。
“说叶小主佛口。”
“佛口也要吃饭。”
钱尚宫没笑。
她把目光落回灶里那口汤。
“汤里不要脾气。”
副掌勺急急点头。
“是。”
门槛边的小太监手心全是汗。
他没忍住抬眼看钱尚宫一瞬。
她刚好也抬眼看他。
“你怕。”
“奴才怕。”
“怕就照着做。”
“别乱加。”
“别乱减。”
“把匣子锁紧。”
“把钥匙借谁记谁。”
她把“记谁”说得很清。
小太监应得更低。
“奴才记。”
她把铃珠往下按了按。
铃还是不响。
“去吧。”
她把袖口放下,铃坠没入布里。
“我听火。”
副掌勺松了一口气。
“我看盐。”
点心婆子摊平筛网。
“我管帘。”
钱尚宫站在门里没有动。
风把她袖口掀了半指。
她像没感觉一样把袖子按回去。
“谁在外头说她随口。”
她自问一样地轻声说。
“随口能有几次。”
她指肚在门框上推了一线。
木刺蹭在指腹上,留下一道浅痕。
“我看她口利。”
“利久了要伤。”
她转身向内。
铃在袖里磕到腕骨,“当”的一声闷闷的。
她又停住。
“别让人看出我不快。”
她对自己说。
“别让火看出我不快。”
灶火吐了一口小小的气,像在应她。
……
小厨房里风炉呼吸稳。
叶绾绾把小秤轻轻往中间推了一指。
秤杆在案上画了一条细细的影。
她手里一只瓷勺,一只竹勺。
瓷勺里是陈酱,竹勺里是蜂蜜。
“咸一点好。”
她把瓷勺往前压一线。
“甜一点也成。”
她又把竹勺往回提半分。
小荷托着碗,目光跟着勺跑。
“娘娘到底偏向哪边。”
“偏向能让我多吃一碗的那边。”
“那得两边都照顾。”
“那就两边都勉强一勺。”
她用指腹按了一下秤砣。
秤砣移了半颗芝麻那么多。
小荷忍笑。
“娘娘连芝麻也拿来做刻度。”
“刻度要看得见。”
她把酱汁滴在热碟上。
热气把酱的味挑出来一层。
陈酱的深味先拱上来,蜂蜜把边收住。
她把鼻尖贴近一点。
“再来一撮陈皮末。”
小荷忙去抓。
“末要细。”
“细到看不见。”
“看不见才不会抢话。”
小荷压着笑。
“娘娘今儿又要**丝卷。”
“我**丝浇汁。”
“卷给胃,汁给心。”
“心也吃?”
“心吃甜。”
小荷把陈皮过筛,筛子发出沙沙的轻音。
“娘娘,外头说话了。”
“说什么。”
“说有人不满。”
“谁不满。”
“没说。”
“那就是嘴不满。”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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