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太阳刚升起来,偶尔几声鸟叫。
黑蟒已经拿上梳子走在前往唐舟房间的路上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萦绕在他的脑海,久久无法退去。
他到底怎么了?
昨天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他和唐舟,一切都很顺利。
他说要和唐舟当一辈子最好的朋友,唐舟没有拒绝,还说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突然他的体内那股奇怪的波动又开始爆发,那种不知名的感觉又蠢蠢欲动地席卷他。
他浑身燥热得像置身火场一般。
马上跑出去了。
他无法判断这是什么的征兆,会不会产生不好的影响,会不会伤害到别人......
所以他迅速离开了。
又不想离得太远,所以跑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就停下来了。
他的原计划是等身体自己冷静下来就回去,之前刚回卡特星的那个晚上,他的身体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奇怪的能量波动、浑身燥热......
那次过了没一会儿,就自己消停了。
本来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的......
没想到......
当时他跑出去蹲在角落里,等着恢复正常,身体却越来越烫,神智也渐渐不清晰起来。
四肢也开始胀痛,密密麻麻地泛着疼和痒,好像有东西在皮肉之下慢慢生长破土......
后来,他失去了意识,陷入一片虚无之中。
再次恢复清醒的时候......
他就整个人趴在了唐舟的房间外!
门也被他撞开!
他到底在干什么?
想到这他钝钝地停住了没有继续向前走。
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发昏的时候,挤在门缝里看到的那些景象......
雪白细腻的肚皮、流畅没有一丝赘肉的腰线、交叠在一起的双腿还有毫不设防的睡姿......
这些隐秘的,关在房间里不为旁人所知的唐舟,都被他一个人窥见。
他忍不住唾弃自己的龌龊和不堪,却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回想那些画面。
突然。
他泛起红的面部突然变得煞白。
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发生在他仓皇逃走之后的事情......
昨晚他慌慌张张地跑回了房间,坐在床上不停的喘气,心脏也砰砰乱跳平复不下来。
他不停地深呼吸调整状态,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另一种怪异慢慢又浮现了出来。
他的四肢处开始泛着令人难以忽视的瘙痒。
在他伸手撸起袖子想抓挠,缓解一下这不知何来的痒意的时候,一片新生长出来的脆弱的黑色鳞片,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几乎是跌撞着打开了灯,跑进浴室里,粗暴地揭开面罩,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除了四肢之外,这些丑陋的鳞片还蔓延上了他的脖子,甚至还有几片爬上了他的眼尾和太阳穴,和那些同样丑陋扭曲的黑色纹路交相辉映,似乎在嘲笑和惩罚着他下午的洋洋得意......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异于常人的。
他一睁开眼就是在一个充满土腥味的洞穴里,脸上还有一个奇怪的黑色纹路。
走到城市里以后不知道被多少人用异样的眼神注视,被嘲笑和驱赶过。
他深深地记住──这是不好的东西,是会被嘲笑,会被嫌弃和驱赶的东西。
但是也有很多人会在身上,自己用墨水刺上花纹和图案,却没有被像他一样对待。
这大概是因为他的图案是长在脸上的,更加显眼,而且图案比较奇怪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而造成的。
所以他带上了面罩覆盖住了自己的面部,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了......
可是这个花纹始终在那是个不争的事实,他永远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是不正常的。
而现在......
现在又添加了新的、更怪异的、更丑陋的东西!
可恶!
这下他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和其他人是一样的了......
也再也没有办法呆在唐舟的身边......
他想起唐舟的模样──温柔的、白皙的、无暇、金闪闪的、天使一样的......
长着丑陋怪异花纹和鳞片的自己怎么能出现在他的旁边!
不行!
要掩藏!
不能被发现!
黑蟒的眼神逐渐陷入疯狂,他的瞳孔颤动着,手指触碰上脸部的鳞片,接着毫不留情地拔下,一片又一片,直到全部消失。
洗脸池里血迹斑斑,满是他粗暴拽下来的心声鳞片,尾部还带着血迹。
他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嫌弃地打开水龙头全部冲走。
然后满意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没有那些丑陋的附加物了,只留下一些小伤口,下面是翻卷出来粉色的肉。
他终于满意地笑了。
重新带上面罩,今天早上又特地穿上了一件高领的衣服。
这下跟往日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唐舟不会发现什么不对的。
他的自信心又起来了,开心地往二楼走。
脚步轻盈地走到房间的房门口,静静地蹲下等着唐舟起来,就可以像平常一样给他梳头了。
结果。
刚蹲下一抬头,心脏瞬间就跳到了嗓子眼。
唐舟的门把手上,赫然沾着一片薄薄的黑色鳞片──显然就是他的。
真是阴魂不散!
肯定是昨天晚上不小心蹭下来的。
得赶快拿走!
黑蟒连忙伸手去拿,把那片显眼的鳞片藏到手心里──今天的衣服怎么没有口袋!
还没等他想个办法销毁这片可恶的鳞片,面前的门意料之外的“咔哒”一声,被唐舟打开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
一般来说,他都得蹲个半个点,唐舟才会磨磨蹭蹭地来开门,睡意还没醒。
这个时候给他梳头,他还昏昏欲睡的,注意不到周围的事情。
就可以趁这个时候偷偷地让唐舟靠在自己的怀里,会有暖暖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子里──他每天早上都这么干,一直没被发现。
等到发型编好了再轻轻地喊醒唐舟,他们一起下楼吃饭,吃完饭再一起坐到沙发上给他按摩。
应该是这个流程的......
今天怎么这么早?
还好他注意到了鳞片,提前在开门之前就拿下来了,黑蟒松了一口气地想着。
“你手里拿的什么?”
唐舟突然冷不丁问道。
......
黑蟒浑身僵住不敢动:“垃圾。”
唐舟哼笑一声:“这样啊......”他自己放上去的他自己能不知道是什么?
唐舟伸出手:“那给我吧,我拿去丢垃圾桶。”
黑蟒死攥住拳头:“我......我自己丢,有灰。”
唐舟继续伸手:“没事,正好我要洗手,给我吧。”
黑蟒躲躲闪闪:“不用了,我来吧。”
一边想要走向室内。
却被唐舟死死拦住:“给我。”
这次不是商量的语气,不容拒绝,一字一顿。
他发现了,对这种犟驴,好好说话是没有用的,只有最直接的指令才最有效。
果不其然。
黑蟒低着头,用一种乌龟赛跑般的速度缓慢打开了手掌,将那片攥得满是冷汗的鳞片在身上擦了擦,交给了唐舟。
唐舟接过来,对着眼睛仔细看了看。
黑蟒则是紧张地注视着他的动作,生怕看到一丝嫌弃的眼神。
唐舟挑着眼睛看向他:“这是什么?”
黑蟒支支吾吾:“不知道。”
唐舟继续问:“哪来的?”
“捡的。”
唐舟嘴角微微抽搐,决定直接一点:“是谁的,你的吗?”
他向前一步,几乎贴到黑蟒的脸上,语气轻柔,呼出的热气打在黑蟒的抖个不停的眼皮上:“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吗?”
惊天一声霹雳砸到黑蟒身上。
他腿一软向后躲了一步,随时准备逃跑。
“不是!”这次回答地很坚定。
“不是吗?”唐舟又问。
“不是!”依旧很坚定的回答。
“真的不是吗?”
“不是!”
黑蟒仿佛置身在审判的边缘,稍错一步就将坠入万劫不复的谷底,所以语气格外坚定,越来越肯定。
唐舟莫名叹了一口气,不再重复这种无意义的问答,这个犟驴是不会给他任何满意的答案的。
他将鳞片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伸到黑蟒的眼前晃了晃:“那我就收下了。”
他感谢似的在黑蟒肩上拍拍,将那片鳞片收进了胸前的口袋里,贴着他的胸口一起跳动。
黑蟒可以跟鳞片共感一般,心跳也陡然加速。
突然羡慕起这片鳞片......
讨厌的鳞片......
讨厌......
唐舟让开身体,终于不再讨论这个话题,放黑蟒进门。
黑蟒终于能够真正的松下一口气。
还有一点止不住的雀跃和兴奋──唐舟没有觉得他的鳞片丑陋,也没有扔掉他,还把它收下了,放在口袋里。
他步态轻浮地跟在唐舟身后进门,像踩在云端一样轻飘飘的,踏不到实地。
身后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自己关上了。
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黑蟒吓了一条,抬头去看窗户──是关着的。
没有风。
门怎么突然关上了?
不过他也没多想,继续想着今天该给唐舟编个什么发型好呢。
走在前面的唐舟不动声色地继续调动精神力,伸到门边,一下一下扭动死死反锁住了门,斩断了唯一可以跑出去的路。
他不想再跟这个脑回路清奇的犟驴打太极了......
他的耐心有限。
现在已经花光了。
今天不诈出点东西来,谁也别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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