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食堂以学校宴请、接待各方领导为主,平时用餐客人不多。没过多久,送餐机器人推着保温车过来,热气腾腾的菜肴被摆上桌。
空气中飘散辛辣调料的味道,储彰不舒服地动了动鼻子,努力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可不兴在喜欢的omega面前出洋相。
江济余光瞥到他拿手摸了一下鼻子,拿起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他面无表情,有些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了?”
储彰摇头,吸了吸鼻子,闷声回:“没什么。”
江济心头暗叹口气,继续闷头吃饭。
饭菜的香气飘荡在周围,江济吃得很快,也很安静,这场饭严格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饭毕,他看到储彰手边那壶冰水已经几乎见底了,伸手抽了一张纸巾,擦掉嘴巴的油渍,顺势递一张给被辣傻了的储彰。
储彰轻轻接过,捏在手心,眉飞色舞,“啊…谢了。”
“不客气,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
江济侧过脸,觑了一眼他涨红的脖子,腹诽道,也不知道在逞什么英雄。
江济看不到的那侧,储彰拿筷子的大拇指若无其事抹掉下颚角的汗珠。
储彰说:“哈哈,不算请客,正好有人陪我吃饭,一个人吃饭怪无聊的。”
江济习以为常,这是他一贯的说辞。但大家心知肚明这句话的含金量。
“嗯。”江济点头,发觉他的视线还牢牢注视自己,俊美带着野性的五官,很难让人无视。
他再次觉得不能放任储彰肆无忌惮下去了,身边的alpha不过是套了层温良面皮的野兽,为了让他的猎物迷惑,虚与委蛇,忍辱负重伪装。
一旦暴露出最本质的面目,最终受伤害的只有他一人。
丛林法则遵循弱肉强食的规矩,江济漂亮的皮相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觊觎的肥肉。他这样的一无所有的人,永远不会成为仲裁者,无非最后沦为一颗可悲的棋子。
可试图硬碰硬,全力以赴拼死搏斗,他似乎也“拼”不过储彰。
“在想什么呢?”储彰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济回过神来,缓慢抬头,看见对方被辣得红肿的唇,下陷的眼角泛起的水光。
江济说:“今天的菜太辣了。”
储彰怔了一下,嘴硬道:“…还好吧。”
可他喉咙发出的声调带着明显嘶哑。
“……”江济看到他放了筷子,起身道:“吃完了,我们走吧。”
江济走在前面,储彰紧紧贴着他跟在后。虽然并无越界举动,但后方粘着的身体很烫,抵着肌肤,传递源源不断的热浪。
江济脚下的步子放快,后方旋即跟上,好不容易走到小食堂门口的分叉路,这里分别通往alpha和omega住宿区。
江济往前跨了一大步,转头向储彰道谢,“多谢哥们儿今天请客。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吧。”
他拿手先指了左边那条路,又指了指右边的。
储彰点头,似乎没听见他说话,“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江济摇头拒绝。
储彰没说话,只是强硬拽着他的手臂,朝左边走。
“……”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江济决定下次再也不来了,他甩了一下手臂,冲着前方的后脑勺,说:“储彰,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储彰停下,扭头看他几秒,放了手。
两人抄了条近路,几分钟便抵达了omega宿舍区,在大门口停下。
“我到了,谢谢你请我吃饭。”
“不算请客,谢谢你陪我吃饭。”
“……”
江济抿了下唇,颔首道,”我先进去了。”
储彰的嘴还肿着,自以为酷帅地点头,“好。”
江济嘴角抽动一下,而后没有留恋地扭过头,经过大门岗亭时,他瞧见了列兵八卦的眼神。
江济清楚这人多半好奇他与储彰的关系。
毕竟在军纪严明的军校,开学一个月后的“姗姗来迟”的插班生,简直闻所未闻。
比江济omega的身份,储彰的到来更让人惊愕,更何况他还冠以储姓。
江济转念一想,储彰或许能成为他在学校强大的保护伞。
毕竟一个无权无势,只有学习不错的omega,在卧虎藏龙的军校,想要顺顺当当毕业,再就业,也许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倚仗。
储彰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前提是对方保持现状,不进行下一步越界举动。
当然,这仅仅是他单方面幻想最有利自身的理想状态。
江济低着头,一路思索,等再次回神时,发觉已经回到了宿舍。
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储彰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连上午去联邦军事法庭都瞒不了他,更何况其他呢。
主导者细润如水的渗透,绵里藏针,不断腐蚀他,终究讲求的是一网打尽。
*
大一第一学期期中考试结束,孙言老师许诺的奖学金也顺利申请下来。
江济刚收到银行的入账信息,医院的催账信息接踵而至。
手里的钱还没捂热乎,随即被转入医院账户。不过,他早司空见惯,按下指纹,转账确认成功。
看着银行卡里再次寥寥无几的余额,江济深深地叹了口气,母亲的病是个无底洞,如今还只是保守治疗,若是……他不敢往深处想。
放下手机,拿起廉价的签字笔抖了抖,确保耗尽最后的墨水,才更换了一只全新笔芯。
如今这个时代,还拿纸质本记笔记的人实属异类。除了考试,平时大家都使用光脑学习。
但江济的光脑坏了快两个月,大大小小的维修店跑过几家,对方纷纷表示无能为力:机器型号太老,损坏的零件如今早已停产。
江济无奈,只好使用学生处免费提供的笔记本,购买文具店最便宜的签字笔,用作日常学习。而老师布置的线上作业则正好‘借用’学生处的光脑完成。
原先计划拿这次奖学金后可以购置一台配置低端的二手光脑,但看着账户里微薄的数字,只能寄希望于本月底学生处的兼职工资了。
或许,等待工资下发的时候,他会再次收到医院的催账短信,也不无可能。
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是江济的生活常态。
“叮叮叮”下课铃声响起,江济合上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盖好廉价的塑料笔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他坐的位置是第一排正中间,老师最喜欢的乖学生的首席座位。
漫长的下课铃声还没结束,后排学生已如笼中放飞的鸟,脚步匆匆,江济则依旧慢悠悠的,他刚拉好书包。
眼前忽地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江济抬头,惊讶地看过去。
是本堂的授课教师,关姿教授,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奶奶。
她手里拿了个黑色纸袋,笑眯眯递给江济,“我的第一个满分学生,奖励你的。”
老师对好学生向来很偏爱,而由她教学的军事理论学,江济成为建校以来唯一一名满分学生。
关姿教授本人都不一定能考满分,但她的学生却考了满分,这让她在其他教授面前大出风头。
所以,一份解决满分学生燃眉之急的礼物,很值当。
江济没想到会收到老师的礼物,他搓了搓手,为难道:“老师,这是我的本分,我也没想到自己能考满分,非要说这还都是您的功劳。”
关姿摇摇头,“你谦虚啦,”见江济不接,她毫不在意地把袋子放在桌面,顺手关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鼓励,“不要客气,下次考试要继续加油哟。”
这次,江济没有推脱,笑着答应,“好。”
关姿教授离开了,教室空荡荡的只剩下江济一人,他迅速打开袋子,看见里面是一台全新的光脑。
“好大方的omega.”江济喃喃,他做梦也没想过,关姿会送他一台光脑。
虽说一台光脑的价格对薪资丰厚的高级教授算不了什么,倒也不必要为一位无亲无故的学生操这心。
江济原以为收到的会是几本书之类的学习资料,或者是一些年轻人喜欢的零食。但她竟然送了一台光脑。
从小家境贫寒,江济很早明白读书才是他这种人的唯一出路。而他智商高,长得漂亮,也很容易讨老师欢心。
可没有一位老师送过他几千星币的礼物,并且这礼物还送得恰到好处。关姿显然为他花过心思的。
江济情绪复杂地抚摸着光滑的包装盒,小心翼翼将它放回黑色手提袋中,等待晚上回宿舍后再慢慢拆开。
又少了一笔必要支出,真好。
耽搁了一会儿,走廊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学生,那只黑色手提袋被他很慎重地抱在怀里,顺着教学楼出来,朝学生处方向行进。
学生处所在的办公楼门口,alpha低着头,拿牛皮鞋底随意踢玩地上灿黄的落叶,一抬头,前方缓慢走来的正是他等候许久的江济。
江济低着脑袋看路,胸口紧紧抱着一只黑色袋子。
到他面前时,储彰刚抬起手来,对方一眼没看,径直路过了。
他被人彻底无视!
储彰气鼓鼓盯着江济背影,直到他即将踏上办公楼最后一级台阶,一个箭步冲过去扯住他的后衣领。
胸前的人被吓得身体一颤,那只护了一路的黑袋子猛地从手里飞了出去,顾不上身体平衡,他用力伸手去够,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身后那只强壮的手臂抱住他,而袋子发出“砰”的一声,掉落在瓷砖上。
“放开我!”江济大声嚷,情绪激动地抬手肘往后撞。
储彰听话地松开手臂,江济弯下腰,一把捡起地上的袋子,再次小心翼翼抱紧。
看他宝贝那只袋子的模样,储彰怒不可遏,质问道:“袋子里面有什么值得你护一路,连我这个大活人都看不到。”
江济背对他,抱着纸袋,头也不回,径直往里走。
储彰上前一步,用力扯住他的手臂,对方被迫停下。他扳过江济的身子,去抢夺江济怀里紧紧抱着的东西。
江济终于抬起眼皮,看向他,那双平日冷淡的丹凤眼里如今满是愤怒,他再次吼道:“不要动我的东西。”
声色俱厉的指责,储彰顿时怒火灼心,“我偏要动,是哪个狐狸精送你的玩意儿,我倒要看看。”
他身手敏捷,力气又大,江济根本招架不住,纸袋终究落到他手上。
争抢之间,黑色的包装已经裂开几个巨大的口子,不用打开,里面包装盒上的图片一清二楚,是一台学习用的光脑。
这个牌子的光脑由知名高科技企业联合本校研发,认证身份后,免费接通学校系统,使用起来相当方便。
储彰清楚江济那台上个世纪的老古董光脑早坏了,提出好多次送他台新的,都被严词拒绝。
暗戳戳保护对方的自尊心,没再提过,却不想被别人捷足先登。而江济这回竟也收得心安理得,还当个宝贝抱着。
真是碍眼,储彰恨不得把它摔在地上,用那双坚硬的牛皮底军靴碾得粉碎。
他也的确那样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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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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