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应听声闻言哭笑不得,说道:“没有。前辈怎么这么想?”
凉倾理所当然地说道:“换做曾经——不说七年前,就说几个星期前,就送剑这种小事,你怎么还会麻烦我?你都和你师尊住一起了,晚上直接往他床边一放,不更方便?”
“再说——”凉倾拉长了话音,说道:“你师尊怎么会特意找你要回分景?你用分景都用了这么久了,怎么又要突然还给他?”
说着,她指了指和生阁门口,接着道:“我在雪霁阁找了你半天不见你人影,最后还是清休澜提醒我说你在和生阁,我才过来的——你惹你师尊生气了?不能啊,清休澜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把你赶出去才是。”
听到这话,应听声又笑不出来了,摇了摇头,淡淡道:“我自己出来的。”
凉倾也不知道是不是来的路上听了些真真假假的闲言碎语,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看应听声,说道:“哦,他撩完你就跑,所以你生气了?”
应听声:“……”
看他不回答,凉倾大惊失色:“你撩完他就跑,然后不好意思回去了?!”
应听声:“……???”
应听声忙摆了摆手,阻止了凉倾越跑越远的脑洞,说道:“没有吵架,也没有这种情节,只是……”
应听声是了个半天也没是出来,凉倾越听越茫然。
最终,应听声放弃了解释,说道:“……总之,我今晚就搬回去了。”
凉倾听得云里雾里,缓缓将视线转向坐在一旁的许寄忱身上。
许寄忱从她进门起就持着同一个看书的姿势,书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估计连眼睛都要瞪到字里行间去了。
“姐……”应听声艰难地说道:“别再问了,算我求你。”
凉倾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挑起了眉,打了个响指,然后懒懒地问许寄忱:“你师尊搁哪呢?”
许寄忱缓缓放下书,看看左手边目光恳求的应听声,又看看右手边目光别有深意的凉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两头为难。
他显然很少经历过这种情况,眼神中写满了“不知道啊师尊没教”,最后缓缓地给两人作了个深深的揖,说道:“二位,放过我吧。”
凉倾笑了一声,也不为难他,随手掐了个卦,转身出去了。
在天机宗中根本不存在什么“行踪**”,随手算上一卦就能知道你身在何方,是否在忙。
当然,大部分人都保持着社交礼仪,除非急事,否则不会贸然来访。
凉倾和苏扶盈就是个例外。她俩关系好,苏扶盈在天机宗时从未拒绝过凉倾的来访。
于是凉倾出门之后,寻得其实不是沈灵,而是苏扶盈。
“扶盈!”凉倾几息间就落在某处宫殿,从窗边探出了个脑袋,偏头看向正向伏在书案前写着什么的苏扶盈,道:“我进来了。”
苏扶盈听到声音,惊喜地抬眸,然后朝窗外的凉倾招了招手,道:“外面冷。赶紧进来。”
凉倾也没客气,化作一尾鱼儿从外面窜了进来,落在苏扶盈身边,说道:“今年的雪下得好早,以往这个时候别说雪,连雨都很少下吧。”
苏扶盈点了点头,道:“你回来得好快,我以为还要再等些时日。”
说着,她笑了笑,“看来你收不到我送去鲛人海的信了。”
凉倾狡黠一笑,朝她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右手,然后手背一翻,食指间便出现了一封已经被拆开了的信,开口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你的信,我路上截到了。”
想到信上的内容,凉倾的眼神又柔和下来,“以前都不觉得时间过得这样快,小和音居然一转眼就要两岁了。”
苏扶盈的女儿叫苏和音,跟了她姓。
苏扶盈摇了摇头,说道:“两岁也还小呢,不知道等她成年的时候,我们这群人还聚不聚得起来。”
说到这个凉倾自然而然首先想到的就是应听声和清休澜,皱眉问道:“你是指休澜他们?他们到底怎么了?”
苏扶盈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我们不好插手。”
“所以真的是休澜撩完人就跑,把听声惹生气了?”凉倾一脸震惊地问道。
“……??”苏扶盈看起来比凉倾还震惊,震惊中还带着一丝迷茫,问道:“休澜……撩人?”
两人齐齐沉默了一会,接着在一旁各自坐了下来,将这个过于离谱的想法驱逐出自己的脑海。
“……年节,我府中有诸多事宜需要操心,所以打算明天就启程,休澜同意了。”一盏茶后,苏扶盈放下手中茶杯,开口说道。
凉倾立刻会意,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道:“我明天去试探一二。”
——
当晚,应听声果真又拿着那三瓜两枣的“行李”回了雪霁阁——特意挑着清休澜已经睡下了的时辰回来的。
但当他踏入雪霁阁后发现,阁内并未熄灯——从主殿到偏殿,灯火通明。
应听声:“……”
也不知道清休澜到底是猜到的还是算到的,总之就是把应听声的下一步动作摸了个透。
估计应听声踏进雪霁阁后清休澜就已经察觉了,现在再走为时已晚。
应听声无奈,只好轻叹一声,转身往雪霁阁主殿走去。
他站在主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轻声唤道:“师尊?”
没有回应。
要是换作以前,应听声肯定想也不想就直接进去了,清休澜肯定不会将他怎样——如今关系尴尬,今非昔比,竟也踟蹰起来。
再接连几声“师尊”都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应听声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推开了门——轻而易举,清休澜没设结界。
“我进来了。”应听声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轻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他走到清休澜常坐的软塌旁,伸手探了探放在小几上的茶壶——只微微带着一点热意,像是体温的温度。
应听声又接着往里间走去。
雪霁阁主殿后方有一池非常宽敞的露天汤泉,应听声在里间也没找到人后,下意识往汤泉走去。
在接触到空中温热的蒸汽后,应听声侧过了目,眼神落在左脚边的土地上,这才缓缓掀开了汤泉门口的宝石帘子。
应听声极快地说着汤泉边扫了一圈,确认自己并未看到人影,也没有看到脱下的衣物后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却突然鬼使神差地往右边瞥了一眼。
——汤泉边种了一圈金镶玉竹,在一旁的假山边还有一颗不知多大年纪了的枫树。
如今,天色已晚,汤泉边只亮着一盏昏暗的灯。
但应听声还是一眼看到了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的,睡在那颗枫树下的清休澜。
应听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在清休澜身旁蹲下,然后再次出声,轻唤道:“师尊?”
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清休澜这才缓缓睁开眼,金眸中潋滟着水光,就好像太阳落入了水中一样。
应听声一愣。
清休澜这副样子,是他过去从未见过的。
这么意乱情迷……又这么白骨生花。
明明他的衣裳都没乱,只是束着长发的发带不知散在了何处,眼眸有些不清不楚而已。
应听声这才迟钝地嗅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酒香,瞬间明白了什么,问道:“师尊,你喝酒了?”
清休澜就像此刻才认出应听声一样,含糊地唤了一声“听声”,然后缓缓朝他抬起了手。
应听声不明所以,但还是十分配合地往前凑了凑,问道:“怎么了,师尊。要什么?”
清休澜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看他半天没回话,应听声甚至有些不忍打破宁静的夜色。
但夜深露重,应听声还是想先带清休澜回殿内,于是应听声尾音挑起,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接道:“外面冷,进去吧?”
清休澜还是没回答,突然说起另一个话题:“养一个孩子还是挺不容易的。”
“你那只乘黄崽子,轻轻……是不是?好像就是二十多年前沈灵捡回来的那只。”
“可能是被沈灵娇惯得太厉害,那崽子被送回山林之后什么都不会,把自己作死了。”
“……然后又重新回到了孕育他的那颗蛋中,等待下一次生命绽放,被你带了回来——这会子又到处野去了吧。”
清休澜逻辑清晰,语调平静,一点都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但他的眼神——清休澜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沈灵在那崽子身上耗费了不少心力,整天操心它不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这崽子养死了。”
说到这,清休澜哼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当时还和他说,‘神兽哪有那么容易死,散养着得了’。”
“沈灵没听我的,一意孤行地独自照顾着它,每天都要抽出时间陪它散步,陪它玩闹,亲自检查它吃的食物,乃至梳毛和洗澡,也全都是沈灵亲力亲为。”
“……我之前是不是和你提过一嘴,沈灵是因为那崽子长大了,所以才把它送回山林去的?”
清休澜说到这似乎有些惆怅,眼神不知落在何处,轻声道:“其实不是的。”
“是它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神兽终究是神兽,那么漫长的生命,不可能一辈子被困在天机宗这一方小小天地当中。”
“沈灵担心它受伤,一直都不允许它去太远的地方。于是它开始变得郁郁寡欢,整日闷闷不乐,饭都吃得少了。”
清休澜这么说着,也不知到底在说谁。
“那时我还不理解沈灵为何这般小心翼翼,每次寻到沈灵忙,或者是不在天机宗的机会时,就悄悄地带着它出去玩个两三天。因此,后来它格外亲我。”
接着,清休澜不知落在何处的视线缓缓移到应听声身上,晕着模糊的橙红色烛光。
他们眸中都倒映着彼此。
“……后来我像沈灵一样,真真正正地养了个孩子之后才发现……”
“……我和他也没什么区别。”
“我不希望你离开这里,但如果这里,或者我,会让你感到疲惫和痛苦……”
清休澜轻声道。
“那我也会选择放手,让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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