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梵“呦呵”一声,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呸”一声吐出了嘴里的瓜子皮,在他的脚下,瓜子皮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溟市主似乎也有些意外,仔细地扫过清休澜的面容,依旧迷茫地问道:“你认识我?那你……是谁?”
清休澜撑了一下膝盖,慢慢站直,似乎是缓过了那一口气,道:“白无思。几十年前,你与寻秘阁主尚且在一处时,我常来拜访,你不记得了?”
溟市主闻言眼中茫然更甚,迟疑道:“我叫白无思?那你叫什么,寻秘阁主……又是谁?”
“你失忆了?”清休澜不知第几次皱眉,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在这。”
溟市主沉默两息,慢慢转着手中的欲壑镜,轻声开口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完成。为了完成它,我根据残破的记忆拿到了欲壑镜,然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后来不知怎么的,这里就变成了‘溟市’,而我成为了他们口中的‘溟市主’。我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于是接受了这个称呼。”
清休澜看着她,召出了一只天机鸟,却没有继续动作,似乎在犹豫什么。
溟市主见他犹豫,于是理解似的点点头,坐着红伞落了下去,给了清休澜独自思考的空间。
这时,不远处传来“嘀嗒”一声,就像从高处落下的水滴,或是——一枚掉落的铜钱。可能是因为溟市内的异常变故,导致入口被封闭,那一声“敲门声”响起后,“门”迟迟未开。
清休澜抬眸,伸手放出一道轻飘飘的灵力,强行将整扇“门”卸了下来,他喘了口气,看见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挑眉开口道:“你们……结伴来的?”
“来看看你是否还有呼吸。”沈灵发丝微乱,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正是许寄忱。
小脑袋左右看了看,看见从踩着琉璃灯盏从空中缓缓落下的清休澜时喊了一声:“清长老好。”
似乎是没料到许寄忱能认出自己,清休澜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刚想对沈灵旁边那人说些什么,就感到自己的衣袖被扯了扯。他回眸一看,果然是应听声。
“怎么了。”清休澜将人拉了过来,顺手抹去他衣服上微沉的血迹,随口问了一句。
应听声摇摇头,没有回答。
清休澜也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于是他摸了摸应听声的头,抬眸道:“没想到一个小小溟市,居然也能惊动寻秘阁主亲临?”
在清休澜开口的前一秒,沈灵就预料到什么一样,迅速设下阻音阵,免去了一场不必要的麻烦。
站在沈灵身边文弱书生样的青衣男子往前走了一步,从怀中拿出了一只天机鸟。清休澜垂眸一看,正是自己前不久送出那只。
“你莫怪。你的信,我看到了,也回了。只是这天机鸟带着我的回信飞了两天,又飞回了我手中。我一查才知,原来你所在的凌月剑宗早在十几日前就封山了,消息传不进去。”
“所以你就亲自来送信了?”清休澜接过天机鸟,从中拿出回信,看了起来。
青衣男子笑了笑,道:“怎么可能呢。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清休澜看完了信,随手烧了,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端倪:“早知那令牌是你亲手给出去的,我就不多管这个闲事了。叫人看笑话。”
“怎么是看笑话呢。”青衣男子叹了口气,解释道:“我自知寻秘令牌的重要性,但你说的那少年——席梵,对吧?他给出的筹码对我而言足以与寻秘令牌相等。”
“我也问过他要这令牌何用,他说有寻秘令牌在手,闯荡江湖能够免去不少麻烦,于是,我同意了。”
“因为他说,他知道我想找的人在哪。”
清休澜神色复杂,微微偏头看了某处一眼,道:“你寻她寻了这么久,还不肯放弃?”
这时,许寄忱突然扯了扯沈灵的手,小声问道:“师尊,清长老说的她是谁?”
清休澜看了许寄忱一眼,又转头看向青衣男子,青衣男子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我来说吧,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这是一个……不怎么长的故事。”
——
南有瑞兽,形似凤凰,驱魔逐兽,双目四瞳,唤做重明。
重明一族,世间独一。上一只重明死去后,下一只重明的卵才会破裂。
因此,它们是孤独的。
这一次新破壳的重明,是位狂妄的女孩。她似乎知道自己身份尊贵,仗着一身本领上山入地,世界之大,哪儿都是家。
但在闯过三界后她渐渐觉得有些无趣,她的生命太过漫长,需要很多很多的乐趣。于是,她开始研究那些在他人眼中已经失传了的古老法阵。
南问舟就是在寻秘阁的**肆中见到她的。
女孩直接将设在周围的防护法阵撕了个稀巴烂,忽略了门,把墙砸了个大洞进来的。见他来“兴师问罪”,趴在地上看着一本书,懒洋洋道:“你这阵设的水平也太低了,真的没人闯进来过吗?”
南问舟却没有责问她,只是一同半蹲下来,看着她面前的书问道:“这可是几百年前的古书,你能看懂?”
女孩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反问:“你看不懂吗?”
南问舟摇了摇头,道:“这些文字早已经失传,与我们现在用的文字相差甚远。”
“哈?!灵元亡了?现在没人用灵元字了?”女孩一脸震惊道:“我这觉睡得这么久?”
南问舟伸手,轻轻抚过那保存良好的古书,道:“原来这字叫‘灵元’。是个古老到……连我都没听过的朝代呢。”
女孩坐起身,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人,然后一指地上摊开的书,道:“和我做个交易吧。我可以帮你翻译整理所有你看不懂的书,但你要为我收集所有你能找到的古书和**,我要研究。怎么样。”
南问舟似乎有些惊讶,他猜到女孩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却没想到女孩居然还挺……讲道理?毕竟只要“威胁”一下自己,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医师,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成交。”说完,南问舟起身走到书架旁,触动某个法阵,顿时,“轰隆”一声,书架两侧缓缓移开,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
女孩“哇”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刷”一声,发丝间燃起火焰,照亮了周围。
刚想去拿蜡烛的南问舟:“?”
那、那也行。
女孩像回自己家一样走了下去,把南问舟这个带路人甩在后面。
南问舟慢悠悠走下来时,女孩两眼放光地穿梭在沉木书架间,对他说。
“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
“她极其聪慧,多少人穷尽一生也无法理解的玄奥在她眼中就是三岁小孩过家家。我承认,我被她耀眼的光芒打动。”南问舟眼神平静,好像那段心波微漾的时光已经平息,再激不起一丝波澜。
“最开始,她研究的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阵法。比如让书中已经消亡的生物短暂活过来,或是让薄雪落入夏日,使阳光洒满寒冬。”
“那时,我只庆幸。幸好我有很多很多失传的古书。”南问舟垂眸道:“但现在,我只希望那天我狠下心,将她从**肆中赶出去。”
“为什么?”一直躲在清休澜身后的应听声突然开口,眼中满是困惑:“你喜欢她,不是应该希望她开心么?”
南问舟轻轻一笑,眼中却是化不开的悲伤,他半蹲下身,平视应听声,道:“因为比起那一时半会的快乐,我更希望她能活下去,享受日久天长、数之不尽的快乐。”
见应听声依旧疑惑,清休澜便微微俯下身,淡淡道:“几十年前,人间发生了一场长达五个月的大旱。”
南问舟点头,接道:“那一年,颗粒无收,饥民无食,饿极而啖人。”
枯木遍地,焦土千里。原本象征光明与希望的太阳如今变成了挂在天上的恶魔,人们走投无路,甚至拜起了不知名,只是传闻能够降水的龙王,祈求上天垂怜。
到处都是人,死人。
人们对那些尚且新鲜的“肉”视而不见,因为倒在地上的人已经骨瘦如柴,就算想吃也无从下口,只能像狗一样舔舔骨头。
人岂能如犬?
可死到临头,为了被那根细细的绳子拽起,只能割掉坠在自己身后的那一块名为“自尊”的巨石。
重明鸟见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它本就喜爱人类,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还没有自己翅膀大的人死去。
可伴随烈焰而生的重明鸟又能做些什么呢?它可以飞到千里之外的大海中取水,可水会被它翅膀上的火焰蒸发,小小的人类走不了千里远,只能静静死去。
南问舟远行归来,就见女孩一头乌黑长发乱糟糟的,眼下乌青,应当是很久没睡过了。她周围放满了翻来的书,却似乎没有一本是她想要的,仍在书架中寻找着。
他从地上捡起一本本书,放到桌上摆放整齐,轻声开口问道:“你在找什么?”
女孩这才意识到房内进了人,看见他犹如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急声道:“南问舟?!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够天降甘霖的法阵或者咒语!”
“天降甘霖?”南问舟自然也听说了人间的大旱,但寻秘阁从来只做生意,不管闲事。但他依旧用灵力从高高的书架上带出一本书,递给女孩道:“法阵和咒语也只是让人能够用灵力与万事万物建立联系,并不能凭空变出东西来。你要水,这水也必须来自某个地方。”
女孩欣喜地翻开书,看了两眼却皱起了眉,问他:“这法阵只能暂时将远处的水以‘雨’的方式转移过来,治标不治本。况且,用那处的水救了这边的人,那那边的人怎么办呢。”
南问舟只是摇摇头,道:“生死轮回自有定数,你我不该出手,乱了规矩。”
“什么狗屁规矩。”
女孩神情倨傲,就算因为多日劳累羽毛略有杂乱,却依旧熠熠生辉,世间最绚烂的宝石亦不可比。
她道。
“我就是要天上下雨,要庄稼长得更快,要人间年年风调雨顺。”
“我要庇佑这世上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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