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常人不该是这样的反应,清休澜迅速反应过来,调整好表情,自然地问道:“叫清清?哪个清?”
这样的问题应听声不知被问过多少次,他揉了揉狐狸的头,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卖了个关子,道:“明天,我再告诉你。”
清休澜挑眉,应听声却自顾自地将他送到了自己宫殿的主殿前,道:“那么,夜安,谢道友。”
“慢着。”清休澜朝主殿一颔首,道:“我住主殿?这不妥吧。”
“无妨。”应听声身边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盏琉璃灯,清休澜眼神一顿——这灯怎么也这么眼熟,好像是自己的?
琉璃灯盏照亮了两人周围,灵气复苏后,原本这盏灯中放的蜡烛就被应听声撤了下来,换做灵力,让灯盏重新飘了起来。
“之前和……别人一起住,他住主殿,我住偏殿,习惯了。”应听声随口解释了句。
清休澜却是警铃大作,倒不是因为觉得他在暗示自己——应听声说的怎么可能是他。
从前他和应听声在外住时,这人总会以各种理由摸到自己房间,仗着清休澜不舍得赶人,肆无忌惮地霸占清休澜的床铺。
如此,又何来“常住偏殿”一说?
清休澜突然一顿,心道——不会是有心悦的人了吧。
他一个无情道……
清休澜先是极快的皱了皱眉,随后又放松下来,呼出口气——算起来,应听声今年也该二十有四了,有个喜欢的人再正常不过。
况且他死后连灵气都散干净了,也不必再修什么“有情”或是“无情”。
……就是从应听声说的“住偏殿住习惯了”来看,这人不太像应听声的良人。
清休澜丝毫不觉得自己偏心应听声有什么不对,人的心都是偏的,他一个当师尊的希望徒弟过得好……不是很正常么?
清休澜闭了闭眼,转身朝着另一边空着的偏殿走去,在应听声疑惑的目光中表情复杂地开口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该一味忍让,别人仗着你脾气好,只会得寸进尺,愈发看轻你,这并不是一段良好的感情。”
应听声:“?”
他沉默两息,犹豫地挑了个中规中矩的问题问道:“……什么忍让?”
清休澜只当他在装傻,更加语重心长,简直原地化身成了絮絮叨叨的家中长辈:“喜欢一个人就想给她最好的,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在爱别人之前,我希,不……你应该先爱自己。”
应听声一时间没跟上清休澜过于跳跃的想法,全然不知清休澜已经将他脑补成了“苦苦追求人家一直不同意还要吊着他逼得他心甘情愿将本该是自己的主殿让出还习以为常的小可怜”。
此刻,应听声还在思考清休澜是怎么从一个普通的主殿扯到心悦之人的。
他试图找出二者之间的关系,没想通,只好暂时将其抛之脑后,稍等再议。
而此时,清休澜已经走到了偏殿门前,回头看向应听声,问他:“……你可明白?”
清休澜再一次遗忘了自己如今只是个普通人的身份,不自觉地透出一股说教的意味。
这本该让人觉得冒犯,甚至令人生厌,但好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应听声。
应听声其实没听见清休澜前面都说了些什么,也没在意清休澜这副“人生导师”的样子,只淡淡“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先应了下来。
清休澜到底是实实在在地教了应听声四年,他究竟听没听进心里去清休澜看得一清二楚。
应听声这副模样,不说听进心里,估计连耳朵都没听进去——也不知道一路上在走什么神。
清休澜忍下了出手给应听声个小教训的**,怀疑自己的教育出现了问题。
“她在中原?没和你一起?”推开门前,清休澜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谁?”
“别装傻。”清休澜抱着手看了应听声一眼,幻化出的那双白狐耳正随着夜风微微颤动,他说:“那个一直住主殿的人。”
“……?”应听声惊讶地眨了眨眼,一时间都分不清清休澜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坚信自己那“心悦之人”的推测。
此问题一出口,清休澜就有些后悔——他如今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问这个问题,以一个刚认识不到半天的“知己”的身份问,并不合适,甚至有些逾越。
……大概是被“自己徒弟为爱委曲求全”这一推测冲击到了。
而既没有委屈,也不必求全的应听声张了张嘴,有些哭笑不得,不知从何解释。
夜风习习,清休澜可能是在外站得久了,吹了风,突然捂着嘴咳了两声。
应听声当机立断推开偏殿的门,虚扶着清休澜的腰将他带了进去。
殿内一片黑暗,应听声挥手点亮了灯烛,然后关上了门和窗,隔绝了夜晚的冷风。
应听声在殿内找了找,随后抬手点起了熏炉来,解释道:“妖族多不畏寒,因此大部分宫殿中都未设地龙。”
他倒了杯热茶递给清休澜,去内间看了眼被褥是否厚实,随口说道:“主殿中倒是有的。你若半夜嫌冷,万莫逞能。”
清休澜端着茶,没喝,只用来捂手。
应听声的视线在茶杯上停留几息,随手移动了下小几上放着的茶具等物的位置,不动声色地落下了一个法阵,道:“我就在隔壁,有事可唤我。”
清休澜方才止住咳,似乎没注意到应听声的动作,恹恹地垂眸“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那你早点安置,我先走了。”应听声神情自若地收回了手,说道。
清休澜又“嗯”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似乎有些倦了。
应听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等确定应听声已经走远离开后,清休澜才重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向被应听声动过手脚的小几。
外人来看,不过就是茶杯被从托盘中拿了出来,盖子被反着放在了小几一角,茶叶像是手滑一样落下了几粒在托盘中,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瞒不过身为天机宗前长老的清休澜。
这是一个被隐藏起来的禁锢法阵——其实也不准确,应听声改了两笔,让这个阵变得不会限制里面的人进出,只是在有人进出大殿时应听声会感知到而已。
这阵清休澜特别熟悉——他创的。
原本是七年前他为了能够第一时间得知应听声是否回了宗的消息,而特意创造出来的。
后来他有日闲着没事,又在法阵上加了两笔,使法阵变得能够“只许谁进”,或是“只许谁出”,觉得有趣,顺手教给了应听声。
“小、兔、崽、子。”
清休澜咬牙道。
七年不见,长进不小,谁教他可以把这阵随便用在一个刚认识堪称最熟悉的陌生人的“知己”身上的?!
动作这么明显,真当所有人都瞎,好歹设阵改阵的时候避着点人呢?
“唰”一声,棋盘中的一枚白色棋子从棋篓中飞出,被清休澜拿在指尖。他手腕一甩,那枚棋子便精准无误地砸碎了小几上的茶杯。
一击破阵。
清休澜起身走到小几边,看着茶杯碎片思索着。
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设阵,无论是设在人身上还是物品上,都是及其不礼貌的行为。
没发现还好,要是被人发现了,是会将你臭骂一顿,然后将你的信息递给寻秘阁主昭告天下,让大家从此避着你走的。
这规矩他是教过应听声的。
清休澜想着,缓缓挑起了眉——怎么,七年过去,现在悄悄设阵已经被允许了?
他抬手一挥,将小几上的碎渣清理干净,随后又从别处拿了个一模一样的杯子放在原位。
阵法重新出现,只不过阵的主人从应听声变成了清休澜。
但清休澜伸手在空中一捻,捕获到了一丝应听声残存的气息,将其一同编进了阵法中,让这个法阵的主人变成了两个。
他倒要看看这小崽子究竟想做些什么。
做完这一切后,清休澜低头揉了揉眉心,真觉得有些乏了,起身躺去了榻上。
床榻与被褥大概是被应听声用灵力过了一遍,十分温暖。
总算干件人事。
陷入混沌前,清休澜迷迷糊糊地想道。
而在几十步路的对面偏殿,应听声尚未就寝,撑着头,坐在书桌前,用右手食指一下下地轻点桌面。
他的目光落在坐在一旁的狐狸上。
以往这个时候狐狸已经昏昏欲睡了,如今却规规矩矩地坐在桌上,长而蓬松的尾巴盖住了自己的脚,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应听声低声问道。
狐狸也稀奇,就是自打第一次与清休澜应听声见面起,就对清休澜超乎寻常地亲近,好像人家上辈子救过它命一样——看七年前清休澜压根不认识这狐狸的神情,应听声只能将其解释为“眼缘”。
狐狸听得懂应听声说的话,回头叫了一声,被应听声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制止。
“会吵到人的。”应听声解释道。
“嚓”一声,就像瓷器上出现裂缝一般,应听声动作顿止,抬眸看向对面宫殿,神情堪称紧张。
接着,“哗啦”一声,应听声设下的法阵无声碎裂在空气中。
应听声与狐狸一同站了起来,狐狸就像察觉到什么一样,就要往对面去,又被应听声抬手拦下。
而应听声眸中惊讶,尽是不可置信,嘴角却无意间带上了笑意,似哭似笑——还好,阵被破了。
有时他会遇到嘱咐别人“今晚别出门”的情况,大部分人都听劝,但总有一小部分人一身反骨,人间待腻了,非要去阴阳司看看。
无奈,应听声只好用上了这道法阵,以保那些听不懂话的犟种安全无恙。
因为并不造成伤害,所以此阵存在感极低,应听声从未失手被发现过。
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修仙人士。
而现在,此阵在他刚走不到一盏茶就被破了,要不是这位“谢道友”是突然从石头中蹦出来的天才,就是……
应听声眸中一暗,心中那个不敢深想的猜测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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