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原本被打散很快又会再次聚集起来的黑雾,这次却迟迟没有动静,零零散散地在地上落着。
但那烦人的话音依旧没有停下,带着一丝迷茫和委屈,道:“尘缘,你改名了?尘缘,我好痛。”
清休澜本想趁此机会挣脱这束缚着自己的锁链,奈何刚一动动,右手就是一阵钻心的痛。
他喘了一声,没什么力气,于是闭上了眼,养精蓄锐。
而那地上的大阵也没闲着,不断有黑手涌向那黑影的零散碎片,争先恐后地将自己送入黑雾中,把自己当做养料,心甘情愿地被他吞噬。
在黑手的帮助下,那散成碎片的黑影终于再次慢慢凝聚成了一个左摇右晃的人形。
“你想杀了我,正好,我也想杀了你。”
黑影东倒西歪地,一步一步走向清休澜。
“我们本来就该死在一块。”
“谁要和你死在一块儿?有病吧!”清休澜暗骂道。
奈何他现在真是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眼神冷冷地看着黑影。
“别这么凶,我还是更喜欢你对我笑的样子。”
说着,黑影走近清休澜,随着他的动作,清休澜身上的锁链也在慢慢收紧。
不过几息,黑影就慢慢地走到了清休澜面前,然后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抱住了他,几乎像是想将自己嵌入清休澜的身体中一样。
清休澜金眸中的光芒不减,甚至愈发明亮,但他一言不发,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下一秒,清休澜突然发难。
但那道再次向黑影袭来的淡金色灵力立刻被一只只从四周黑暗中冒出来的黑手拦了下来。
代价就是那些黑手代替黑影被灵力轰成了碎片,雪花一样落了下来,消失不见。
但只是些微不足道的黑手而已,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值一提。
黑影动作未变,依旧靠在清休澜怀中,似乎并不意外清休澜的动作。
他再一次语气缱绻地唤道。
“休澜。”
清休澜没应,神思恍惚间,他突然想到了临行前应听声对他说的那句,“等着我来”。
大概是因为这里太黑了,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色,所以应听声因为迷路来晚了一些,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清休澜这样想道。
那道黑影看清休澜没有反抗,以为他终于选择接受自己,几乎兴奋地将清休澜抱得更紧,口中狂热地说道:“我们在这里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
“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谈论山,谈论水,谈论人间,谈论未来。”
清休澜再次闭上了眼,只当耳边有一只叽叽喳喳,不知疲倦,令人厌烦的蝉。
那道黑影似乎更满意了,兴奋而迫不及待地松开了手,然后捧住了清休澜的脸,虔诚地用手指抚过清休澜的嘴角,口中喊道。
“尘缘。”
“尘缘……”
“和我融为一体吧。”
“本该如此……”
语调那么黏腻,又是那么恶心。清休澜简直快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们一起永远留在这吧?”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待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你应该留在这里。”
那道黑影也不知是想给清休澜洗脑,还是只是单纯地流露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情实感。
反正清休澜脑海里只有三个字。
神!经!病!
“尘缘……”
清休澜差点又要被这听不懂人话还死犟的糊涂鬼气出一口老血来。
但是下一秒,黑影话音顿止,一阵破空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力度大到直接将那黑影碎成了千万细小的碎片。
清休澜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一道道法阵出现在那些还想挣扎着重新凝聚起来的黑影上,一条条金丝出现,在不同的法阵中穿行而过,将那些黑影碎片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黑影惨叫起来,似乎痛不欲生。
看他终于与自己感同身受,清休澜勉强提了提嘴角,无声地冷笑了一声。
清休澜抬眸往去,操控着法阵的果真是应听声。
他站在半空中,抬起了右手,分景正蠢蠢欲动地飘在一旁。
清休澜第一次在应听声脸上看到如此严肃而凝重的表情,也是第一次在应听声眼中看到如此浓郁的厌恶,厌烦以及杀意。
他不由得张了张口,如春雨一般落下了一声极轻的“听声”。
轻到连清休澜自己都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将这两个字唤出口?
但站在半空中的应听声却若有所感似的偏过了头,随着他心念一动,分景以破空之势急速地朝他飞来。
清休澜眼睛都没眨,似乎并不担心分景会伤害自己。
果不其然,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声”哗啦”的声音,将清休澜吊在半空中的锁链应声而断,清休澜顿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
但这阵失重感没有持续多久,下一秒,他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对不起。”这是应听声在他耳边说的第一句话:“我来迟了。我来得好晚。”
“不晚。”清休澜声音很轻,可能因为疲惫,所以话音低低的,带着一点温柔,“你来了,就不晚。”
应听声没说话,只抱着他稳稳地落在地上,一边继续操控法阵压着躁动的黑雾,一边将自己的灵力送入清休澜体内,一点一点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和大片大片的伤口。
刺眼的鲜红色血液在那道璨金色灵力流过后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断裂的骨骼被接上,撕裂的皮肉也被缝起,恢复得光滑如初。
就连清休澜身上那件因为自己折腾而变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也在瞬间变成了另一件崭新的白色华服。
清休澜发丝间已经凝固了的血液也都被灵力清理得一干二净,他那头黑色长发再次变得乌黑而柔顺,乖顺地扫落在他的脑后。
骨头断裂,皮肉撕裂,从肩膀到腹部,再到经脉和丹田。
所有的疼痛在应听声接住从空中落下的清休澜时,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缓过这口气后,清休澜就像生命力顽强的风滚草一样,自然而然地调动起了自己的灵力,与那道璨金色一起,缓慢地修复着余下的损伤。
“好一点了吗?”应听声低下头,轻声问他。
“没什么大事。”只要不痛,再大的伤在清休澜口中都会变成小事。
他懒懒答道:“我宁死不屈。真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我会拉着他一起死的。”
应听声听到这句话,呼吸一滞,随后皱起眉,轻斥了他一声:“别这么说。”
清休澜一睁眼就和应听声的眼神撞了个满怀,他眼中的自责和担心几乎要化为实质落下。
他几乎要被愧疚淹没了。
他愧疚什么?清休澜不解。
明明是他清休澜自己功夫不到家,不敌黑影,才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
又不是应听声的错,应听声哪里有错。
这么想着,清休澜就抬起了右手,轻轻抚过应听声的眼角。
原本是干燥的,但清休澜刚触上去,就摸到了一点湿润。
“……你哭什么?”清休澜无奈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那个,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折磨了一同,好悬一口气没上来嘎嘣一下就要死掉的人呢。”
清休澜是懂怎么火上浇油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应听声偏过了头,然后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砸在清休澜的手背上,滚烫。
“?”清休澜被这一滴泪烫伤了手,顿时变得无措起来,轻声道:“你哭什么?我好着呢。”
说着,他想证明什么,在应听声怀中一挣扎,似乎想起身在他面前转一圈,向其展示自己确实完好无损,安然无恙。
但应听声没给他这个机会,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
眼泪也掉得更凶。
但什么声音都没有,脸色也是微冷的,只抿紧了唇,偏着头,不看清休澜。
清休澜简直哭笑不得,但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安抚方式。
清休澜抬手,将应听声的头按了下来,与他额头相贴,就像什么互相安抚的小动物一般。
他也不再试图证明什么有事没事,毕竟在应听声眼中,即便血色褪尽,自己受过的伤痊愈,痛苦却是真实存在过的。
“你拯救我了。”清休澜闭着眼,轻轻地在应听声耳边说道:“你来的刚好,而我也等到了你。”
“你及时阻止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更糟糕的事。”
说完,清休澜微微抬头,一个细雪般微凉的吻落在了应听声的额心,他道:“不幸的未来,已经消弥在了分景剑下。”
不幸的未来。
听到这句话,应听声却苦笑了一下,低声道:“不是不幸的未来,而是不幸的过去。过去没有我,我也无力阻止它。”
清休澜挑了下眉,没来得及消化这信息量极大的一段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不是更好吗?至少现在我知道,我的未来是幸运的了。”
应听声一愣。
清休澜面色不变,拍了拍应听声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大概是终于想通了,或者被清休澜安抚到了,这回应听声没再拦着,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
清休澜稳稳地站在地上,转了转手腕,动了动身体,并无异样,没有疼痛,没有滞涩,也没有任何一丁点不适。
清休澜朝应听声一摊手,道:“看见了?我没事。”
应听声低低的“嗯”了一声,说道:“如果以后你也能一直平安无事,就再好不过了。”
清休澜笑了一下。
谁能保证自己未来不会再接触到任何危险?或是就算遇到了危险也能全身而退呢?特别是像清休澜这样的人。
这是不可能的。
清休澜知道应听声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也没有说破,只轻笑着说道:“那我努力看看。”
说完,二人默契地一同结束了这个话题,一起看向还在地上挣扎的黑雾。
想到那黑影,清休澜就是一阵无语,指着如今已经不能再兴风作浪的黑雾碎片,面无表情地问应听声。
“你认识他吗?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一直管我叫‘尘缘’,说的那些还是人话吗?一句也听不懂。”
清休澜抬起手,淡金色的灵力重新流转在他的指尖。他用灵力搅散了地上的黑雾,但那黑雾又很快重新聚集在一起。
“真是邪了门,难道是只有我的灵力不能对他造成伤害吗?”
应听声往前走了两步,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清休澜面前,垂眸看着清休澜,眼中情绪很淡,道。
“不是你的灵力的问题,是因为你。”
说着,应听声看向了地上那团黑雾,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
“因为你是他最怀念的故人啊。休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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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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