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记忆

应听声瞳孔一缩,就连慕芷也立刻站起了身,两人一起朝着后院走去。

地面颤动仍在继续,不但没有停歇,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慕芷朝琼京使了个眼神,琼京会意,立刻将自己化作了千万滴细小的水珠,一颗一颗地连成了一串,随后拦在了货架上。

后院中。

清休澜半蹲在地上,身旁是歪倒的小几和落在地上摔碎了的茶杯茶壶,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甚至溅到了清休澜的衣服上。

应听声快步上前,扶住了清休澜的肩膀,低声问道:“怎么了。还好吗?”

清休澜没说话,只是闭着眼,轻蹙着眉。

应听声先是挥手将清休澜身边的茶杯碎片扫尽,然后拿过了一旁的手帕,按在他被浸湿的衣服上,尽可能吸走了微烫的茶水。

随后,应听声直接将清休澜打横抱了起来,递给慕芷一个抱歉的眼神,问道:“可否请慕姑娘暂时回避?”

慕芷干这一行干得久,自然明白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知道得越多,就越容易掉脑袋。

闻言,她立刻点了点头,然后给他们指了指后院的房间,说道:“里间可以借给你们用,我和琼京就在外面。”

应听声急匆匆落下一声“多谢”,就抱着清休澜往那边走去。

震颤仍在继续,这是阴阳司几百年从未有过的。

慕芷和琼京守在门口,看着门外混乱逃窜的人群,皆是一脸凝重。

而在后院里间的应听声将清休澜抱到一张软榻上坐着时,却发现他已经微微睁开了眼,垂着眸,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应听声轻唤了一声清休澜,清休澜这次却没有一如既往地回应他。

应听声俯身抬眸看向清休澜,却发现他的眼眸堪称空洞,就连他那双金眸都黯淡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应听声措手不及。

他先伸手去探了探清休澜的体温和脉搏。

体温正常,脉搏是正常的。

但清休澜的表现就像魂魄离体一样,看不见周围的东西,也听不见周围的呼唤,好像只有一具空无一物的躯壳被留在了这里一样。

但清休澜离开他的视线不过几息而已,为什么会突然出事?

清休澜根本没有理由主动将自己的魂魄脱离身体。

难道是跟阴阳司的震颤有关吗?

应听声微微皱眉,细细感受着震动的方位与波动。

不对。

这根本就不是从阴阳司内传来的波动。

地面的颤动并没有那么强烈,反倒是头顶的房屋正在剧烈晃动着——这震动分明是从上往下传来的。

但阴阳司连太阳和月亮都没有,天空自然也不过是用画笔画上去的虚假幕布。

还有哪?

至此,应听声心中突然有了个不敢深想的猜测。

……天界。

应听声立刻抬手从乾坤戒中唤出了沈灵给他的那明珠九盏。

如今,那如莲花般的灯盏上,已经有四片花瓣熄灭了。其余还亮着的花瓣也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似乎想提醒他什么,又似乎只是在示意他不用担心。

——那您倒是给我点明确的,不用担心这些事的理由啊,这样的情况别说人,就算是个鬼,也很难不担心吧!

应听声沉默地看着灯盏,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花瓣忽明忽暗间,不知何时,周围突然出现了千百缕淡色丝线。

就像木偶的提线一样细,直接穿透了屋顶,从高不见顶的空中垂了下来,末端不断弯曲旋转着。

应听声警惕地看着这些垂下的丝线,右手已经握上了分景剑的剑柄。

那些丝线不知是心大还是根本不在乎,完全无视了应听声周身的杀意,直直地朝着清休澜而来

分景剑立刻出鞘,却斩了个空。

那些丝线就像镜面中的水一样,分景剑虽然可以轻易将它们搅乱,却不能对其造成任何实际伤害。

应听声皱着眉,抬起手去抓那些丝线,果不其然,抓了个空。

而那些丝线则慢慢地缠绕在清休澜的手腕上,微微发光。

应听声抬手就要结阵,但在法阵即将落下的前一秒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只因他在这些丝线中,听到了自己与清休澜的声音。

“跟我走,我保你衣食无忧。”

“这是个小法阵而已,我没闲功夫看孩子。”

“……前辈。”

“前辈!”

“我能活着回来吗?我想活着回来。”

“做的很好,我的小徒弟。”

“师、尊。”

“我想你了,师尊。”

“杀了我。”

“原来那晚根本没有月亮。”

“一切都该结束了。”

“……好冷啊。”

”下雪了。”

纷纷扰扰。

话语声一句接着一句,明明听得不是那么真切,但每一声呼唤却都让应听声刻骨铭心,几乎搅得他的心脏都刺痛起来。

“便唤做,‘听声’。”

一把重锤狠狠砸下,分毫不差地砸在应听声的心间。

他半跪在清休澜面前,事到如今,他已经知道这些丝线是什么了,于是松了手,散了分景,不再试图阻止这些丝线。

……这可是清休澜被封存的记忆啊。

清休澜拿回了自己的记忆,应听声本该高兴才是。

但不知为何,他却突然萌生出一股近乡情怯般的诡异感觉。

——毕竟在来到阴阳司之前,他还一口一个师尊的叫着呢。

应听声简直比要出嫁的新娘子还要紧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试图找到一个看起来正常又舒服的姿势,却以失败告终。

他紧张地思考着,一会儿清休澜醒来,自己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动作?

要是清休澜问起他为什么会在这儿,或者问起这几天的经历,他又该怎么回答?

丝线就像潺潺流水一样,缓缓流进了清休澜的体内,直至自己慢慢消失。

清休澜依旧是那副半垂着眸的表情,没有动作,也没有任何变化,呼吸与心跳仍然平稳。

淡色丝线已经全部流淌入清休澜的身体,但阴阳司内的左右震颤却并没有任何缓解。

魂使和鬼差不断从判官殿中涌出,引导着鬼魂们前往适合避难的地方。

就连判官们也暂缓了断善恶的工作,齐齐出动,救人的救人,疗伤的疗伤,指挥的指挥,各司其职,分毫不乱。

所有的丝线都消失后,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大量碎石开始往下落。

应听声眼疾手快地抱起了清休澜,转身后退,下一秒,一块巨石便砸穿了屋顶,正正好好落在清休澜方才坐的位置上。

应听声差点被这一变故吓死,抬头看了一眼屋顶和天空,然后立刻抱着清休澜往外走去,在后院中碰上了正要来喊他的慕芷和琼京。

“快走。”慕芷低喝道。

应听声迅速给怀中的清休澜带上帷帽。

慕芷没在意,语气急促道:“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去判官殿。”

应听声没有多说,点了下头,然后再次罩起结界,让慕芷拉好琼京,带着两人穿梭在人群中,往判官殿走去。

事情发生得突然,虽然从震颤开始到现在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但判官殿前却已经挤满了人。

应听声之前见过的那一男一女两个判官正站在大殿门口,尽力安抚着民众的情绪,告诉他们判官们不会放弃任何人,会尽力施救,让大家稍安勿躁,不要不顾一切地往判官殿里挤。

但生死当前,众人哪还顾得上这么多条条框框,好像认定了只要躲进判官殿便可安然无恙,都卯足了劲儿,就算挤破头也要踏进那判官殿的门。

两位判官对此无可奈何,武力镇压只会适得其反,焦头烂额之际,女判官突然福至心灵地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房顶上的应听声,眼神一动,然后对身旁的男判官说了些什么。

男判官也瞬间抬眸,锁定到了他们的方向,朝着女判官一点头,随即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男判官便出现在应听声结界旁两步,惜字如金道:“应公子,这边请。”

应听声没动,看了一眼身后的慕芷和琼京,转头问男判官:“我的朋友怎么办?”

男判官八风不动,微微俯身道:“您的朋友自然可以和您一起。”

应听声这才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男判官走另一条道路进了判官殿。

“现在是什么情况?”应听声将还在昏迷中的清休澜抱到了软榻上,自己在他身后护着。

男判官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处理不了的情况。”

“会有人死吗?”应听声又问。

男判官依旧面无表情,语调冷淡,道:“现在在阴阳司的,不都是已经死了的人吗?”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应听声皱眉。

男判官面色不变,道:“我知道。但事实如此。只有一个人能解决如今我们面对灾难。”

“谁。”应听声低声问道。

男判官的的话音淹没在巨石砸落在地发出的巨响中。

人挤人,鬼挤鬼,魂挤魂。

众人都你推搡着我,我推搡着你,不顾一切,没有方向地想找出一条通往“生”的路。

有的人死于落下的巨石,一辆推车,或是一张桌子。也有的人是被人暗中捅刀,或是活活踩死。

那些死去的魂魄都化作了烟,往高空中飞去。

不少人被挤在人群中间,出也出不去,逃也逃不掉,简直想挖个地洞就地给自己埋了,至少能落得个全尸。

众人绝望之际,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红色灵力,将那些即将飞上高空的白烟圈着带了下来,然后飞到了一人手中。

那人抬手轻轻一碰,白烟周围便升起一道薄膜,将整道白烟都包裹在一个圆形的球里,被他递给了身旁的判官。

即便一句话都没说,但诸位判官乃至应听声看到他时都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源源不断的红色灵力击碎了砸在人身上的巨石,随后将其一股脑地重新送回了天上。

应听声身边的男判官也快步走了上去,半跪在地,口中恭敬唤道。

“恭迎司主。”

应听声听到这个称呼,猛地一愣。

什么司主?

都在阴阳司了,还能是什么司主?

可是……

应听声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向面色平静的那人。

那人有着一双暗红色的眼眸,面色冷,眸中更冷,手握一把泛着红色流光的弓箭。

——正是沈灵。

阴阳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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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非无情道有情
连载中千旧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