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查看着易扬熙甩给我的信,突然,手中的信在烛灯下的一个细节突然引起我的注意。
“皇上,”我抬起头,“就凭这封假信就断定奴婢是间细吗?”
“假信?”易扬熙惊讶地看着我。
“不错,请皇上让袁公公打些水过来,”此时的我已经镇定了许多,“奴婢自有办法让皇上看到真相。”
“袁善!”易扬熙摆了摆手。
袁公公遵旨将一盆水放在我的身旁,我看了一眼易扬熙,不慌不忙地将信浸湿在水中。
易扬熙吩咐袁公公退下,行至我身旁,片刻,水中的纸显出了原形。
我将其用双手托出,放在地上,那些字,是一个一个裁下贴在底层的纸上,只是作假者太过高明,若不细看,根本没有一丝破绽。
我将每个字小心翼翼地撕下,摆在他的面前,“皇上请看,这些字确是奴婢的笔迹,但并不是奴婢的原话,是有人将奴婢所写的字分拆后重新组成的。”
易扬熙似乎也被惊到,没有开言,许久才疲惫地说道:“你先起来。”
我正欲起身,却发现跪得太久,双膝早已麻痹,没有一丝力气,我轻轻的捏了捏腿,才缓缓站起。
“启禀皇上,”袁公公尖利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有个春禧殿的宫女说一定要见皇上。”
春禧殿,不是秀女们新搬去的住所吗?秀女的丫鬟此时要见易扬熙究竟是什么要紧事呢?我拖着沉重的双腿,站在一旁。
“让她进来吧。”易扬熙径直行至龙椅坐下。
殿门渐开,一个身形高瘦的宫女低头进来,迈步至殿中,跪地叩首:“奴婢是服侍陆姑娘的宫女翠笛,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我正疑惑,在抚辰殿许久,却没有见过她,听她说是陆婉儿的宫女,我才恍然,可是,深夜求见皇帝,到底是有何事呢?
“你执意要见朕,有什么事就说吧。”
“启禀皇上,”翠笛侧目看了看我,继续说道,“奴婢请皇上治宫女幽蓝的罪!”
说罢,玉手纤纤,如利剑般直指向我。
我已无力吃惊了,易扬熙也定然与我一样不知所云,只是疑惑地哦了一声。
翠笛继续愤愤而语:“幽蓝居然把我们姑娘推入荷花池中,害得姑娘如今依然昏迷不醒,她以下犯上,心怀不诡,求皇上治她意图迫害主子之罪!”
我怔怔地看着她,锐利的眼神,愤恨的表情,险些让我真的产生犯了滔天大罪的幻觉。
我转眼看向易扬熙,他显然比我更加诧异,缓缓起身,行至案前,目不转睛看着翠笛,“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何时的事?”
“嗯,”翠笛低头想了想,“约是戌正三刻。”
戌正三刻,是我在同乐殿献舞后刚刚退出殿外不久,那时我正与李营祁、杨奭一起,照她如此说,便可洗清我出现在李营祁身边的嫌疑。
“对了,就是那时,奴婢还记得是她在跳舞,”翠笛继续说道,
“姑娘说有些胸闷,便让奴婢随她出去走走,路上奴婢见姑娘有些冷,就回春禧殿为姑娘拿件貂绒披风,谁知回来时远远看见幽蓝与姑娘在荷花池旁,她居然将姑娘推下池中,幸亏奴婢自幼熟悉水性,将姑娘救起,可是如此的冷天,姑娘又向来惧水,如今受伤严重,太医看过了,不知何时能醒呢。”
看得出,翠笛的哭诉已让易扬熙信了几分,既然如此,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除去易扬熙的怀疑。
我适时跪下请罪:“奴婢请皇上降罪!都是因为奴婢,陆姑娘才落水的。当时奴婢在同乐殿舞毕,遵旨退下回房经过御花园时遇见陆姑娘,便上前行礼拜见,陆姑娘好意伸手相扶,却不料在雪地上滑倒,失足落入湖中的,奴婢拼命想抓住她,却还是枉然。奴婢该死!”
我将细细思索后的经过描述下来,明为请罪,实为脱罪,我知道,易扬熙不会因为这件事怪罪于我。
“陆姑娘现在怎样了?”易扬熙似乎还有一丝怀疑,“朕随你去看看她吧。”
“谢皇上!”翠笛叩首谢恩。
“你也一起去吧,”不需抬头,也知道他说的是我,“朕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亦必须去看看,这陆婉儿究竟是为了帮我还是有别的阴谋?
默默跟随易扬熙的坐轿,驾临春禧殿,一路上我思绪万千,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这个宫中有人要置我死地,却突然有人要救我,这其中的缘故恐怕远在我意料之外。
“姑娘,你终于醒了!”远远地在厢房外看见陆婉儿已在喝药,翠笛有些激动地不顾易扬熙在此,奔向床边。
“皇上驾到!”袁公公刚喊出声,易扬熙示意他不必劳师动众,迈步进入厢房中。
“臣女叩见皇上!”陆婉儿欲起身,却被易扬熙命翠笛按住。
“你刚刚落水,昏迷醒来,不必多礼。”易扬熙行至床边,对陆婉儿说道:“朕只是想问问今晚你是如何落水的?若真是有人有害人之心,朕绝不轻饶!”
说着,他转头看向我。
“皇上,”陆婉儿轻咳几声,她一脸苍白,声音微弱无力,看来确实落水受寒了,“是臣女自己不小心滑倒落入池中,与她人无关。”
又是一阵咳嗽,她轻声嗔怪着立于床边的翠笛:“我都听说了,你怎可在皇上面前胡言,冤枉幽蓝呢?”
“果真如此吗?”易扬熙已经快要相信了。
陆婉儿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目光,用力微笑着说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只是翠笛太担心臣女,况且当时太远,她没有看清,所以才会胡乱猜疑,请皇上不要见怪,赦她胡言之罪才好。”
“朕恕她无罪,”易扬熙轻扫我一眼,略带愧疚,转而俯身笑对陆婉儿,“你好生休养,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宫人们,朕得空了再来看你。”说毕转身迈步出门。
“皇上起驾!”
“你们去吧。”步出春禧殿,易扬熙示意袁公公等人退下,“朕想一个人到御花园走走。”
我见状欲行礼离开,却被易扬熙拉住。
“你留下陪朕。”
我抬头看着他,目光如此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真诚略带忧伤,他许久没有这么看着我了。
我点点头,他踏步前行,我默默跟紧,岁末寒风袭来,我顿感一阵寒意,陡然发觉出来得匆忙,身上衣裳单薄,不禁环抱双臂。
突然撞上前面的易扬熙,才发现他已经停住脚步,转身面对着我,不知所措间,他将外穿的金地缂丝孔雀羽龙袍披在我的身上,我慌忙跪下:“奴婢不敢!”
“是在生我的气吗?”他将我扶起,神情中有些无奈与歉疚,“对不起,幽蓝,我不该怀疑你。”
他执意将羽袍披在我的身上,伸手拨开我额前的刘海,“伤口还痛吗?”
“不痛了。”我轻声答道,淡笑着看他。
“我为你宣个太医,处理一下伤口吧。幽蓝,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不会怀疑你。”
他握住我的肩膀,眼中的真挚却让我无法面对,易扬熙,你不该对我如此的好,我会让你失望的。
“不必了,皇上,”我抬眼看着他,“这点伤不要紧。”
“喵”的一声,我低头,将抬眼看着我的纯心抱起,许是相处的时间久了,纯心对我渐渐有些依赖,这一段时间因为易扬熙对我的冷淡,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它了,今日它似乎有些享受地在我怀中轻轻蹭着我的手臂。
久违的淡笑在易扬熙的脸上重现,“它是想你了。”
可是我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在洁如白雪的纯心面前,我的伪装和私心该如何自处?
我不再看着它欲洞察一切的双眼,反复地告诉自己,为了报仇,我不得不走这条路,易扬熙,对不起。
静静地跟随他走了许久,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们又走到了拾忆亭,在冰绡覆盖的怅惘苍穹下配上若隐若现的假山,似乎更有广寒蓬莱之境。
“这里,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易扬熙看着亭檐的匾额,怅然若失,“拾忆,忆的是我母亲。”
“母亲生前喜欢在此亭中抚琴,”易扬熙迈步入亭内,轻轻地触摸着石桌,“所以,我将它改名拾忆亭。每次下雨,我都会来此,听着雨滴的声音,就好像是母亲手中弹出的乐声,甚至还能感觉到她的气息。”
“自小在宫中长大,我看惯了其中的尔虞我诈,”易扬熙坐在石凳上,蓦然看着远处,“母亲死后,我不再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直到遇见你。不知为何,总觉得你的身上有与母亲相同的气息。”
他的目光转向我,透着如以往的真诚,我默然无语,跟他相处越久,我就多一份愧疚,他已经恢复了对我的信任,而我却为了报仇,要把他置于危险的境地,我情何以堪?
静静地与他坐在拾忆亭中,直到袁公公寻来,临走时,易扬熙不忘宣太医为我处理额上的伤口,让我回房休息,我跪地谢恩,不想辜负他的这一份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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