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扬熙一拳捶在龙案上,几人奉命离开,眼前的采奴只是低头轻泣,不知所措,众人皆垂手而侍,无人再敢开言。
我已明白一切正按我的计划进行,采奴对易扬熙青睐的渴望是我能成功的原因,我早已料到她不会浪费机会,一定会端着糕点在此等候易扬熙回来,再告知易扬熙这是她亲手做的糕点,只是她不知道此时并不是她可以奉承的时机。
而我了解易扬熙,为防止他人偷看,他总是将奏折按自己的顺序摆好,并留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记号,所以弄乱的案台和龙椅边的荷包就是采奴接触过奏折的证据。
不过一炷香工夫,御林军已经把采奴房中可疑之物呈上,由袁公公递于易扬熙。
“这是什么?”片刻,易扬熙将手中的几张残缺的纸扔出,飘落在龙案前,他转而看着我,“为何是你的笔迹?”
我面露诧异之色,迈步低头将纸拾起,正是我替采奴写的家信,只是其中有些字明显被剪去。
“启禀皇上,”我仔细翻看后,故做疑惑地说道,“这是几个月前采奴托奴婢写的家信,只是为何会成这样,奴婢也不知道。”
顺着易扬熙的目光,我亦一脸不解地看向采奴,她不住摇头,额头汗珠滚落:“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烧了的。怎么会......”
“原来是你做的,”不出我所料,易扬熙已经回忆起那封“密信”,如此简单的道理他自然已全部清楚,他愤然起身,“把她带走,打入死牢,好好审问!”
此刻的采奴已然崩溃,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神无望地看着易扬熙,任由御林军拉走,似乎全然料不到一切都是我的安排,而怒中火烧的易扬熙也没有细想,她怎么可能笨到一直保存着自己害人的证据。
已入夜,乾宁殿中炭火依旧,我换了些清水放在火炉旁,易扬熙用毕晚膳,继续批阅奏折,我迈步行至殿中跪下叩首:“求皇上饶采奴不死!”
“她如此陷害你,你却要替她求情,这是为何?”少顷,易扬熙开言,似有许多不解。
“她在皇上身边多年,是不是间细,皇上应该清楚。”我抬起头,娓娓道来,“而她陷害我,究其原因,不过因为太想得到皇上的垂青,作为宫中的女人,并无错。她曾与我有姐妹之情,我不怪她,也请皇上能网开一面,饶她一命。”
“宫中的女人,都想得到朕的垂青,”易扬熙突然起身,向我走来,“那你呢?”
“我......”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我不知所措,“奴婢斗胆,奴婢只把皇上当成知己。”
“是吗?”他行至我身旁,将我扶起,严肃的表情让我不知所措,“如果,朕要立你为妃,如何?”
“请皇上收回成命。奴婢身份卑微,怎配做妃子!”情急之下,我慌忙跪下磕头。
易扬熙淡笑一声,将我扶起,“起来吧,跟你说笑的。”
我不解,诧异地看着他。
“说实话,我是有些喜欢你,”易扬熙的脸上收回了笑意,却更多的是真诚,“可是,见惯了后宫妃嫔的尔虞我诈,我不想把你也变成她们,我只希望你一如既往的做最真实的自己,如你所说,我们做知己,一生的好朋友。”
“皇上,我......”我不知如何开言,面对他的信任和为我着想的诚心,我愧疚不已,只能欠身行了个礼,“谢皇上恩典。”
“夜深了,你回去吧,”易扬熙转身回至龙椅坐下,“朕还要看一会奏折。”
“是,皇上。”我应声退下。我知道,他必须处理衡王欲反之事。
昏暗的灯火,潮湿的地面,一阵阵不知是人还是老鼠的尸体腐烂气味夹杂着发霉的臭气熏过来,令人作呕,这就是死牢。
我捂住口鼻,忍住腹内翻腾的恶心,终于在一个狱卒的带领下见到了采奴,她静静地抱住双膝坐在地上,听见声音才缓缓抬头,看清了是我便挣扎着起身。
不过半天没见,她竟然伤痕累累,原本乌黑的头发沾满鲜血混着灰尘散乱下来,半遮着有几条血色鞭印的脸颊,身上的冬衣被鞭子抽得褴褛不堪。
“是你吧?”采奴冷笑了两声,“以牙还牙,做得不错。”
“采奴,”看此情景,我颇有不忍,过去扶住她,抹去她嘴角的血水,“皇上已经恩准免你死罪,只是今后你就要到浣衣局去了。”
“皇上不怪我?”采奴似乎有些诧异的神色,思虑片刻复而冷冷地看着我,眼中再不见过去的单纯清澈,而是无尽的怨恨,“还是你替我求了情?”
“不管怎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从袖中拿出一瓶金疮药和一些祛痕粉放在她的手中,“你我毕竟相识一场,好好保重。”
采奴并未拒绝,木然地接过,转身行至铺满稻草的床边坐下。
我转身离开,却听见她幽幽地说道:“替我好好服侍皇上,我只要他好好的。”
元文四年三月,皇帝易扬熙下诏太祖皇帝周年祭,命各在外藩王必须携成年的皇子参加,而此时衡王已经称病一月有余,故只有三位皇子来京。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易扬熙正宣召穆霖、黄登和杨俊泽到御书房商议此事。
我抱着纯心在乾宁殿外的廊下看着天,似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瞬间就乌云密布,如狂风卷起的巨浪定格在空中,随时准备倾泻下来,就像昱朝的江山一样,恐怕正有一场暴雨惊雷在等着。
我的心也无法平静,自从易扬熙得知衡王私招兵马以来,衡王便突然病重,锦衣卫派去刺探消息的人亦说衡王无故重病,如今已神志不清,整日在王府中疯言疯语,时而如三岁孩童,时而如女子,遍请名医也无法医治。
这似乎让易扬熙稍稍放了下心,可是衡王毕竟手握重兵,而且北都北临匈奴,若武力削藩,必然会让匈奴人有机可乘,如今便是看朝臣们如何看待。
穆霖是东宫的老臣,一直辅佐已逝的太子和当今的皇帝,主张收回北都的兵权,如今衡王的三位皇子入京,便是很好的机会以此威胁衡王撤藩,如此衡王想要起兵就会颇有顾虑了。可是,我该怎么能帮上衡王呢?
“奴才给姑娘行礼!”正思索着,徐锦手托着放有易扬熙午膳的鎏金托盘在我跟前微微俯身,“这是太后娘娘吩咐给皇上准备的午膳,吩咐奴才一定要请皇上好歹进一些,不知皇上此刻……”
我微微颔首道:“皇上正和大臣们商议政事,估摸着还得要些时候,公公还是一个时辰后再送来吧。”
徐锦点点头,环顾四周无人便悄然说道:“萧大人让奴才告诉姑娘,穆霖要皇上把三位皇子扣留京中,可是黄登与杨俊泽以此会引起衡王猜疑并激怒衡王为由反对,皇上正犹豫不决。”
“我知道了。”我抚摸着怀中的纯心,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将午膳呈上,眼前的易扬熙半躺着坐在案前,闭着双目,一脸的疲惫,连日来他疲于应对太祖的周年祭与削藩之事,常常连用膳也顾不上,其实我心中也颇为不忍。
不知为何,与他相处越久,越觉得他就如亲人一般,像是自己的一个弟弟,莫名地想去关心他。
可是我知道事关白家的灭族之仇,不能对他有恻隐之心,他如今已是自身难保,我必须完成衡王的使命才有机会为白家平反复仇。
“皇上,”我行至他身旁轻声唤道,“这是太后娘娘吩咐特地为皇上准备的午膳,太后娘娘知道皇上食欲不佳,所以让御膳房准备了这些皇上素日爱吃的。”
见他并未反应,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便把饭菜放置案上,微微笑道:“皇上你看,这是白玉小米粥,皇上几天没好好吃东西,热热的地喝下去很是暖胃,这是糟腌御湖大鲤鱼和酸脆笋干,酸酸的佐着粥吃是最香不过的了。”
许是听我如此说,易扬熙有了些胃口,他看了看我,示意进膳,我笑着为他盛好粥,恭敬呈上,他坐起身接过。
“这下可好了,”我退至一旁,为他准备茶水,“皇上吃得香,太后娘娘是皇上最亲的人,她看了放心,奴婢们也高兴。”
“幽蓝,”易扬熙喝了几口粥,似乎是听见我提到亲人,便随口问道,“你是哪里人?家中可还有亲人?”
“回禀皇上,”我将早已准备好的话娓娓道来,“奴婢是江西南安人氏,从小就借住在舅舅家,是奴婢的舅舅抚养奴婢长大的。”
见他不以为意,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奴婢虽是寄人篱下,舅舅舅母一直视奴婢如亲生,与表兄弟姐妹们亦亲如同胞,舅舅念过许多书,闲时就教我们兄弟姐妹们读书写字,一家人虽贫困,却也温馨。”
“那你为何会进宫来?”易扬熙淡淡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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