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又是晴朗的一夜,月相已经走到了下弦,清辉透过窗户照进来。
月光照在岑寄昼脸上,叫他苍白的脸色又添几分憔悴。
桌上还摆着数天之前没收起来的纸笔,墨水已然干涸凝固,牡丹图也只画到一半。
他抵唇低低咳嗽几声,将纸笔都收起来。
云衔青去考试要走水路,他便提前将沿道的大小土匪都修理了一遍,以防出现意外。
但没想到,有一窝没眼色的流民抢了几艘船,在云衔青上船的节骨眼上下水做了水匪。
岑寄昼收到消息时还在家里画画,来不及收拾,就赶出门去救人。
幸好云衔青福大命大,有个好心的丐帮长老出手,先一步杀了这群水匪。
再然后,他就收到了有人通过摆渡人要买祝还阳性命的消息,雇主似乎和地藏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地藏府行踪太过诡秘,饶是他也找不到人。
唯一的线索出现,他承认自己太过心急,以至于将无辜之人卷了进来。
他受伤也算罪有应得。
扑簌的振翅声响起,岑寄昼侧头看了眼窗外。
他养的秃鹫已经将家里散养的母鸡都赶回了鸡窝,正落在不远处的大树上,照例梳理它那身厚密的羽毛。
入秋后的风有些凉,他抬手关上窗。
近来江湖又风云涌动,冒出了不少新面孔。
将他打伤的那人就是其中一员。
隐世高手的弟子都出来走动了,往后平静日子恐怕会越来越少。
其实,跟衔青成亲之后,他动过就此归隐的念头。
江湖太乱,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疯起来,可不管对面是不是手无寸铁之辈。
“待我……”岑寄昼垂下眼眸,眸光阴郁,“待我料理完所有,我就金盆洗手。”
若是为了衔青,他愿意从满手血腥的刺客变成一个普通人。
没事喂喂鸡,钓钓鱼,衔青看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作画,偶尔抬头一瞥,看见衔青眼神放空,走神的模样也很有趣。
想起云衔青,岑寄昼的目光又重新柔和了下来。
他拿起府学的人一路敲锣打鼓送来的红帖。
衔青在院试考到了院案首。
邻里都来道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岑寄昼把那些东西都收好了,等衔青回来就能看到。
他推算云衔青离回家恐怕还有些时日,做了院案首,少不得要跟各方名流交流一番。
但第二日一早,天上盘旋的秃鹫发出长鸣,陆续飞离。
岑寄昼就知道,这是秃鹫在提醒他,云衔青回来了。
他还在运功疗伤,闻声放下双腿,赶紧下床,在暗格里拿出了一盒胭脂。
云衔青雇了最好的马车,连夜赶回家,他归心似箭,甚至没空跟上前来道喜的人客套寒暄。
离家近了,他反而放慢脚步。
不稳重,太不稳重了。
云衔青自我唾弃一番。
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没长大一样。
但当他走过一大片竹林,看见自己家的小木屋前,岑寄昼站在门口时,他瞬间将什么稳重都抛在脑后。
云衔青飞奔向岑寄昼。
在岑寄昼笑着张开手臂时,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扑上去用力地抱住岑寄昼,头埋在岑寄昼肩头,嗅到熟悉的药香,一时竟然忘了要说什么。
“我家院案首回来了。”岑寄昼被他扑得后退几步才站住,摸摸他的后颈,然后收紧了手臂。
云衔青闭上眼睛,在他肩头蹭了半天,才喃喃道:“我厉害吗?”
岑寄昼低声道:“厉害,特别厉害。”
云衔青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捧住岑寄昼的脸:“离家这么久,娘子是不是想死我了?我看看瘦了吗?”
岑寄昼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直接上手摸脸,瞳孔微微一缩。
云衔青的手一放上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精通易容,各种材质一试便知。
岑寄昼的脸上似乎……
云衔青用指腹在他脸颊上轻轻一揩。
浅淡的胭脂色留在他指腹,而岑寄昼脸上伪造的血色被抹去一截,露出苍白的底色。
岑寄昼没想到他第一回用胭脂作弊,就被逮了个正着,默然不语。
云衔青也没说话,在他脸上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才摊开手掌上的罪证,头一回冷脸:“这是什么?”
岑寄昼:“……”
云衔青快心疼坏了:“你病重了为什么不早说?还想擦胭脂骗我!”
岑寄昼牵住他的手:“对不起……”
云衔青:“对不起谁?”
“你,”岑寄昼观察着云衔青的脸色,立马改口,“我自己。”
云衔青眉心蹙得紧紧的:“是我一直吃软饭,给你压力了吗?”
“当然不是。”岑寄昼也跟着蹙紧眉心。
云衔青还没来得及进家门,就不由分说地要拉他出门:“我现在有的是钱,咱们现在就找辆马车去镇上看病。”
岑寄昼无法,只能跟他走。
他受的是内伤,此事暴露不得,还得瞒着云衔青。
“我听说常德馆的季大夫还不错,今日就去他那里瞧瞧吧。”岑寄昼主动提到。
云衔青总是很信任他,完全没有怀疑,紧绷的神情微微一松,以为他固执的岑娘子终于松口了。
“那就去常德馆吧。”
不出意外,常德馆的季大夫是岑寄昼手下的人,按照岑寄昼的意思,他忙前忙后,装模作样地诊断半晌,才下结论:“换季风寒,开两副药就好。”
云衔青刚下山,心眼子还欠磨炼,虽然老被阴,但人还是十分敏锐的。
他总觉得这个季大夫怪怪的,但又始终说不上来。
每个大夫给岑寄昼看诊后,给出的诊断都大同小异。
都说他是娘胎里带来的病,只能后天慢慢调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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