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师父,这次写的怎样?”

闻玳玳甩着酸痛的手,将刚抄写的奇文瑰句放到尉迟千澈面前。

几乎不用细看,尉迟千澈拿起沾了朱砂的笔,将二十多个不规整的字给圈了起来:“一字百遍。”然后扔给闻玳玳,继续低头忙碌自己的事情。

八百多个字,一上午抄了十遍。

而圈出来的地方,明明都对,闻玳玳实在找不出哪里有错,沉不住气问:“师父,徒儿不知错在哪里。”

尉迟千澈重新耐心教道:“竖不直,捺像撇,点成短横……,还有此处是横折钩,不是横折弯钩。剩下的字还需要为师一一点明吗?”

吹毛求疵!

眼看午膳的时辰就要到了,写的实在头疼牙疼的闻玳玳尝试逃脱:“师父饿了没,要不要徒儿先去给您做饭?”

尉迟千澈正急急写着笔下的东西,思绪不停道:“为师已让苏白安排龙池卫去轮值做了,近日你且安心完成份内之事便好,勿要枉费光阴日月。”

闻玳玳:“……。”

所剩不多的偷懒时间又被缩短了。

她整日练这些没用的东西,才叫枉费光阴日月。

一个字一百遍,二十二个就是两千二百,她愈来愈焦虑所剩时日不多。

开始撒娇求饶:“师父,能不能少写几遍?实在太多了。”

“多说一句,每个字就再加十遍。”

闻玳玳:“……。”

默默的,愤恨坐回自己位置上。

眼看半炷香时辰过去。

轻如溪水的声音落下:“你是要打算把墨石研没,才开始写吗?”

一个没留意,哈欠连天,目光呆滞的闻玳玳,发现尉迟千澈不知何时站到了书案跟前。

眼皮无力一耷拉,瞧着干干净净的纸上一字未动,想想即将要写的两千多个字,就急痛攻心:“师父,徒儿胸闷。”

要知道,尉迟千澈最烦她犯心疾,只要刚有初始症状,就会跟变了个人似的,砸东西,乱牵连。

在她儿时,尉迟千澈气息不顺的连父亲都顶撞过,最后还是母亲从床上爬起来,做了几个好菜,才算是缓和气氛。

就仿佛,她这样的病秧子,是个无法摆脱的累赘。因为某种理由,他又不得不将她将养在身边,在扔不得与留不得之间矛盾徘徊,左右摇曳。

像现在,尉迟千澈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眉眼冷了几分,迅急拿起闻玳玳的手一探脉,须臾轻轻放下:“是不是除了胸闷,还气短?”

闻玳玳忙点头附和:“对,就是这个症状。”

管他烦不烦的,至少能将自己赶出去就行,两个人都眼不见为净。

“此症状,需多写几个字方能缓解。”

闻玳玳:“……。”

是不是有点草率?

虔诚建议:“师父,徒儿去把苏郎中请来。”

来回半个时辰,足够她放松一会儿了。

肩膀被尉迟千澈摁了回去,居高临下的觑了一眼:“你不信为师?”

闻玳玳被尉迟千澈言语间不自觉流出来的命令语气,压迫到,苦笑狗腿:“信,徒儿不信师父信谁,这辈子,除了师父,谁也不信。”

“那就好。”尉迟千澈收回目光:“为师去看看膳食怎样了,你且专心写着。”

闻玳玳眼睛一亮,乖的跟狗一样应下。

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写了一个字,余光终于熬到尉迟千澈关门离去。

“终于滚了!”

啪的!

爽快将笔一扔,舒服放纵跟没骨头似的瘫在椅上,将差点黏在一起的双腿伸了伸,交叠搭在书案,仰头望着房梁摇头晃脑,屡着重新顺畅的胸口叹息:“蠢货才老老实实写。”

唰!

门跟闪电般推开。

周围的空气被冻住了。

尉迟千澈自己恐怕不知道,他不说话冷脸盯着一个人时,格外吓人。带着十足的威慑,凛不可犯的气场,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副蠢样的蔑视冷笑,等她诡辩。

腿可能有些抽筋,闻玳玳以最自然的幅度慢慢开始往回调整,然后不敢再轻举妄动的拿起笔,仿若很努力,努力到都能感染到其他人的那种上进,埋头苦写,奋笔疾书。

貌似尉迟千澈方才看到的闻玳玳不修边幅,是幻觉,全是幻觉。

什么也没说。

门重新被轻轻关好。

这一次,她谨慎了,停下笔,竖着耳朵确定尉迟千澈走远,长舒了一口气。

摸着突突的心跳,若非近些年杀鸡宰羊练就的从容不迫、泰然处之、面不改色,方才恐怕不是两千字能过去的事了。

忽而,她又听见门外小心翼翼的脚步。

不像是尉迟千澈。

紧接着,门一开,探头探脑的人钻了进来。

“苏姐姐。”

闻玳玳面露一喜,自从来到这完全陌生之地,能深知她心,及时关怀,最重要是偷偷同仇敌忾的人,也就苏青了。

听见声音。

同样掩不住喜色的苏青,对空了的书案指了指。

非常默契的,闻玳玳扬声:“灶房。”

哦,那一时片刻回不来。

鬼鬼祟祟的腰挺起来,学着尉迟千澈装模作样检查闻玳玳课业:“呆鹅,这个字,抄写百遍。”

噗嗤,两人差点笑仰。

苏青在闻玳玳对面坐下来,替她惆怅那些红圈圈:“比起上次,倒是少了三个,有进步。”

闻玳玳崩溃道:“苏姐姐,师父平日对你们也是如此严苛,稍有错误,就罚?”

知道内情,七年前差点赔命的苏青委婉表示:“差不多。”

“可之前有一龙池卫传错了令,让师父大费周章白跑了一趟西岚城,也没见师父多生气下令惩处,就是说两句,罚完月例;上个月,听说龙池卫抓住几个人,跑了一个,跑的这个找来帮手伤了龙池卫,最后师父才出面解决。而且那日,师父也带了伤,结果仍是没有重罚龙池卫,反而宽恕……。”

苏青表示:“呃,这些事,应该不能跟你写几个字相提并论。”

“那前日龙池卫错把辣椒当甜椒,标新立异做道莼菜笋炖橘子,师父仅仅是少食几口,就给退下了。同样是庖厨,他们怎没跟少昂哥哥一样,抽上五十鞭子?”

其他人犯了错,尉迟千澈都是重拿轻放,而轮到她,倒是翻了过来。

闻玳玳怀疑,尉迟千澈在刻意针对自己。

苏青额头冒出虚汗。

闻玳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尉迟千澈眼中,世间分为两种事,一种与闻玳玳有关,触及非死即伤,另一种与闻玳玳无关的事,基本都能从宽发落。

谢少昂挨的那五十鞭,都在龙池卫传开了,人人自危,见了闻玳玳,能装聋作哑,绝不多说一个字。

况且,闻玳玳的地位,可能她身在其中不知。

所有追随尉迟千澈的龙池卫都心知肚明,直接与命挂钩,不敢有一星半点粗疏。

苏青含糊其辞道:“估计是主上对呆呆心寄重望。”

话赶话说到这儿,闻玳玳悄兮兮的问:“苏姐姐,你可知师父将我囚禁在此,又嫌长道短,到底为何吗?”

“囚禁?从哪儿说起?只不过是拜师后,主上以你师父身份不适再与闻叔闻婶同住,应当自立门户,再说你来翠微山的第一日主上就答应了你,不会拦着你下山,是你自己没有再提过。至于苛责,主上受的苦,任那些山下计日而待刀口舔血的龙池卫,也及不了你师父半分。相比而言,能无忧无虑的在这儿写写画画,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闻玳玳没想到平日对尉迟千澈满腹牢骚的苏青,能如此维护,一时哑然。

苏青性子向来直爽,见闻玳玳神情,也一下子意识到言多语失。

而闻玳玳生怕苏青发现自己听懂了刀口舔血四字,装傻的开始低头玩儿笔,生硬哀叹。

相互找补中。

一小盒精致的妆奁放在闻玳玳眼前。

闻玳玳无比配合装作稀奇的拿起,打开嗅了嗅:“这是?”

“蔻丹,新调的颜色,很清淡,涂在指间,主上看不出来。”

尉迟千澈自己喜欢素面朝天,偏偏也要求她不能施丹傅粉。

有一次她悄悄点了点唇脂,尉迟千澈问她涂得什么。

她装糊涂:“应是上火。”

寒风瑟瑟,冰冻三尺,让她在空场地罚站,连个遮挡都没有。

若不是谢少昂陪站,苏白,苏青兄妹俩以及龙池卫轮番求情,她估计能站一夜。

临了,他像瞧蝼蚁般瞧着在厚被中瑟瑟发抖的她问:“火灭了吗?”

直到现在,她都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充满了阴影。

不过,摆脱了这些瓶瓶罐罐,琳琅满目的束缚,平日收拾自己倒是省事。洗漱之后,青丝随便一挽,玳花钗随便一带,就直接去找尉迟千澈上课了。

于复仇的她而言,惦记这些身外之物,委实对不起前世悲惨而故的双亲,还有那么多条人命。

将装有蔻丹的妆奁推给苏青:“算了吧,师父看见定又会想法子惩我。”

一说罚,苏青自然而然与闻玳玳想到同一次。

不过,听闻玳玳意思,应是对当年之事会错了意,刚打算替尉迟千澈解释。

闻玳玳突然听到长廊熟悉的脚步:“师父回来了。”

一听是尉迟千澈,苏青赶紧手忙脚乱把妆奁帮闻玳玳藏到袖中,推搡中硬让她收下。

等尉迟千澈端着师徒两人的饭食回来。

一个写字写的全神贯注。

一个诚惶诚恐的站在书案前恭候。

待苏青递给尉迟千澈一封信,附耳不知说了什么,便片刻也待不下去的,心虚而逃。

苏青离开后,尉迟千澈指着温热的饭菜:“先吃点再写。”

不管干什么,只要能离开书案,让她干什么都行,吃饭是最期盼,最愉悦的事。

解脱般一伸懒腰,给尉迟千澈布好菜,低头开始大快朵颐。

吃到一半时。

尉迟千澈问:“都跟苏青聊什么了?”

“也没什么,看看徒儿出错的字,聊聊她在山下的趣闻,还有女儿家无足轻重的小事。”

说了三样,尉迟千澈偏挑她最怕发现的一样:“无足轻重的小事,是什么事?”

闻玳玳担心牵连苏青,支支吾吾开始胡诌。

“拿出来。”

闻玳玳:“……”

尉迟千澈已经修炼到眼睛长了一圈,耳朵遮天蔽日,什么声音都逃不过了吗?

放下碗,掏出妆奁,委着脸央求:“能不能别打苏姐姐,她就是好心……”

话都没说完。

“留下吧!”

闻玳玳:“……?”

将妆奁收起,局促不安的拿起碗偷瞄尉迟千澈,见他吃饭吃的神色如常,也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茅塞顿开,难不成尉迟千澈也喜欢?不好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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