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几乎是整个身子压在闻玳玳身上,一双标准的狐狸眼中透着令人背脊发凉的光,凝眸极近逼视她。

“你在做什么?”嗓音是被迫醒来的嘶哑疲倦。

无法动弹。

闻玳玳被清瘦的胸前骨头膈疼,嘶了几下,结结巴巴道:“睡……睡不着,打鬼呢! ”

孩童幼稚天真的回答,并没有打消尉迟千澈怀疑:“是打我,还是打鬼?”

闻玳玳咽了口口水,用意念按住胆寒惧怕怦怦乱跳的心,继续胡诌:“嫂嫂背后有鬼,有好多鬼。有男的、女的、老的……。”说着说着,见尉迟千澈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到最后,直接青白。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糟了,是不是露馅了。

他本就欠着鬼鹰村的血债。

也不对,现在的尉迟千澈在养精蓄锐,应该听不懂自己说的什么。

碍于身上的人气场太足,免不了胆虚说完后,多掂量了番尉迟千澈的急速下坠的情绪。

“你……。”迟疑的。

闻玳玳竖起耳朵,瞪起眼睛。

“你……有什么想法?”

罕见!

尉迟千澈欲言又止实在罕见。

从来只管下命令,不管她死活的尉迟千澈在征求她的想法。

可,平白无故,深更半夜问个快的六岁孩童有何想法,是指什么想法?

难明所以,蹙起小小的眉头:“嫂嫂是问明日父亲寿宴的拜师礼吗?”

尉迟千澈僵了僵,难能可贵,屈尊降贵的顺着说下去:“你想拜我为师吗?”

第一反应。

闻玳玳挣扎着把手从双层禁锢中抽出来,放到尉迟千澈的额头:“嫂嫂,你烧的更厉害了。”

若她说不想,只想弄死他,能行吗?

他在问什么?

他在以为什么?

尉迟千澈很快恢复冷静,翻回自己位置,闻玳玳现在明明是个连说话都颠三倒四的孩童,怎会与自己一样重新活过。

奇离古怪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够奇迹了,又怎会同时发生在两个人身上。

他愁眉不展,偏偏总觉的哪里不对劲。

在尉迟千澈松手愣神之际,闻玳玳终于从他胸口下逃脱,晃了晃酸疼的手脚,悱恻:吃那么多,全补哪儿去了,啧啧。

折腾过的两人都没有深思太多,一前一后重新睡了过去。

父亲寿宴。

本来凶乡僻壤的,寻常人家都是买点好酒做点好菜,加两个荤,把门一关,不声不响的就给过了。

闻玳玳家当然也是如此。

自六年前尉迟千澈进门后,从前低调的双亲生辰,就没糊弄过。

特别是这次,办的声势浩大,普天同庆,宴请了全村人,整的跟登基一样。

不过,那几个躲躲闪闪的生面孔是谁?

相较之下,闻玳玳更心疼钱,又满腹疑惑:尉迟千澈哪来的钱,能如此大操大办的挥霍?

看着甘之如饴忙里忙外的乡亲,迟迟未见比父亲更招眼的风云人物出现。

今早,闻玳玳起身时,见他半睡半醒,眉色痛苦,天花没有发出来,高热不退,跟差不多要去了般。

估计是没爬起来。

那倒是真可惜。

本来在寿宴上,尉迟千澈会跳一曲称奇道绝,引起全村人共鸣,被夸到天花乱坠的舞。更要命的,拜师后,偏偏以极高的姿态,用上传授二字,非要她学。

结果不难猜,她学会了,用尉迟千澈的话,并非学成了。

闻玳玳当时年纪小完全看不懂,早早吃完见缝插针玩儿去了。若不抓紧时间快乐,散席后,有的是让她刷到后半夜,混着寒风冷冷苦等的碗碟。

这一次,她倒想观赏搔首弄姿的舞到底有什么绝妙之处。

正惋惜中。

目光短浅的一片惊呼

无数冰雪混着本该不属于冬日的花瓣自天而降,香气沁人肺腑,四处飞散,身着宽袖鹤纹玄衣,脸带面纱,发丝极简全部挽起,戴上了她熟悉无比,也是今生第一次面世的玳花钗,似仙人下凡般,从百年老树之上,仪态万千缥缈的落了下来。

他以枝为剑,以风为鼓,身姿翩然,似笑非笑的眉眼间全是冰与火的碰撞,随着勾魂摄魄的利落动作,长若流水的招式与冰雪花瓣缠绕。直接漾起在场所有人,无论男女一波又一波的春心涟漪。

招摇张扬,妖里妖气,闻玳玳真是想不到正在高烧的尉迟千澈,能矜矜业业到了捐躯的程度。

一舞终了,甚是会给自己添加风情的启唇。

沧海横流正义存,

千里跋涉过山川。

铁骨铮铮意气新,

崛起立邦繁荣梦。

狗屁不通的诗句引起了满堂彩,跟满堂……泪?

执迷不悟,一群待宰羔羊对刽子手的痴狂。

最可笑的,她耳边不时想起。

“长大后,我要做像千澈姐姐那样美好的女子。”

闻玳玳内心:孩子,你长不了太大了。

“好想拜千澈姐姐为师,让她教教我!”

闻玳玳内心:去吧,赴死去吧!

“千澈姑娘嫁的委屈,你我不妨轮值去家中偷偷帮她,挑挑水、劈劈柴。”

闻玳玳内心:这位家有妻儿的大兄弟主意不错,坏他尉迟千澈的名声,偷香窃玉后再闹个鸡飞狗跳,将他赶出村子,滋时她再举报给官兵,赏银一拿,尉迟千澈一抓,亡国余孽,必死无疑。

灵光一闪。

话说,上一世官兵大乱鬼鹰村搜亡国公主是什么时候来着?

尉迟万月。

尉迟千澈的真名应该叫尉迟万月才对。

正兴致高涨的谋划。

“玳玳,过来。”

已经喝的不知她在哪个方向的父亲,一手拉着尉迟千澈,一手指着处空地高喊。

拜师。

闻玳玳脑海划过这两个字。

要杀尉迟千澈,没有比师徒亲近关系更合适的身份了。

相比上一世的勉强抗拒,这一世迫不及待,要显得真心诚意很多。

所以,未等父亲开口,她已抢先一步干脆利落的跪在了地上,捧茶,嗓音清澈铮亮:“千澈嫂嫂,往后您就是闻玳玳的师父了。”

眼前站着的父亲、尉迟千澈,还有虚弱坐着的母亲均是一怔。

都意外闻玳玳答应的痛快敞亮。

原以为会被拂面子的父亲,乐的酒意差点醒过来,睫毛微湿,冲没有扭捏,没有哭哭啼啼,终于醒悟何处是正道的闻玳玳满意点头,大有我闺女慧眼识金珠的意思对尉迟千澈说:“双喜临门啊,千澈,让闻丫头把拜师礼给行了吧!”

许是过于纳闷闻玳玳的极大反差,尉迟千澈一时语塞在当场。

闻玳玳跪的肃然正气,只字不落重复上一世拜师言:“承蒙师父允纳闻玳玳入门下。情出本心,绝无反悔,弟子愚钝,才疏学浅,感恩师父不嫌不弃。从师后,戒骄戒躁,勤奋研学,他日有成,永铭师恩。谨立此誓,以昭诚心。”

短短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连准备聆讯的仪态都完美无疵。

十六的尉迟千澈,比寻常男子要高出近一个头。他郑重摘下面纱,五官已有少女初绽开的轮廓,难以想象再等上两年,容颜会是怎样的惊艳夺魄。

其实在闻玳玳看来,若非尉迟千澈的脸足够硬撑,凭身段,身高,恐要成为女子中的异类。

等尉迟千澈意识到该说什么时,闻玳玳早就行云流水的行完拜师礼,把茶水递到他手边了。

当年,尉迟千澈为回报闻玄知的忠心,给他一份不安的许诺也是掣肘,选择让闻玳玳与皇家搭上牵扯。

作为将来一国之主的徒弟,权利地位自然是会与嫡出公主尊贵,甚至更高。

而往后的闻家除了依旧隐藏真实司职,在皇族的密卷上,身份、日子一跃上青天是必然。

眼下,同样的场景,没有意料之内的哭闹,却是匪夷所思的顺利,尉迟千澈又晃神了。

尽全力想要补偿闻玄知一家乃至全村的他,对闻玳玳越来越费解。

若是与他同样带着记忆,理应杀了他,至少是远离。

但她现在在做什么?

迫不及待的拜师,还眼巴巴的求亲昵求答应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离家出走仅是因为他管教过于苛刻,所以闻玳玳贪玩迷路?

去乌茶寨仅是凑巧?

死死拉住关听肆不放手,仅是因为害怕自己责怪?

可前日将她找回的时候,闻玄知提及有关拜自己为师,明明抗拒喊的不要。

就是不要两个字,当时才更加坚定尉迟千澈的对闻玳玳的纵疑。

他接过已成定局的拜师茶,犹豫了犹豫,一双本藏山海的狐狸眼,随着年纪增长,盯着人时越发含情脉脉,深情款款。

寿宴变成拜师宴的观礼人群,不少被尉迟千澈的余光给震的心肝儿乱颤。

特别是与闻玳玳差不多年纪围观的孩童,又羡慕,又嫉妒,巴不得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位天仙师父。

尉迟千澈仰头,全然饮尽。

看着加了料的茶水全然进入尉迟千澈喉中,闻玳玳露出用欣喜掩饰得逞的笑。

植楮草:枝干矮小,模样似水仙,开红花,山上遍地可见,食之寡淡无味,滋养补血,精力充沛。

此等大补大发之物混合茶水,虽没经过细熬而是冲泡,药效固有影响,至少在发天花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路上,多推一把。

病情加重,他受折磨,她就舒畅。

熟知此草,多亏母亲常年因丧子之痛,夜不能寐,郁郁寡欢,元气亏损。为了更好的照顾母亲,她特意跟开药的郎中了解过药方中每一味。

而且此药草好养活,尉迟千澈特意在菜园子辟出一块地,种了不少母亲的常用药草。

大清早的时候,她悄悄顺了一把。

指骨分明的手指伸了过来。

闻玳玳乖巧无比,诚惶诚恐双手去接尉迟千澈的茶盏。

魂飞胆颤的相视。

蹙眉。

尉迟千澈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遮掩的蹙眉。

同样第一次,做坏事的闻玳玳手发虚的轻颤。

“有心了。”转而眉头一松。

“……?”

“植楮草加的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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