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森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一觉醒来,自己的身边会躺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嗯……嗯!?
手都没牵过的小男生哪里见过这架势,魂都要吓飞了,惨叫一声,跌下床去。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想起毕业典礼,想起那只四不像的怪物……和他抽到的牌。
戴着蓝宝石冠的王护住身后的妻儿,站在一片海浪拍打的山崖上睥睨天下。以路森的推测,这位陛下应该是家庭事业双丰收的人生赢家,卡面上如是记载:
礁石之王。
女人被他的动作惊醒,缓缓撑起身,扭过头,路森心中的一切羞涩和悸动都凉了。
女人的脸上,身上,调色盘般遍布着淤青和创口。眼神早已经死透了,麻木地望着地上的路森。
原主的记忆纷纷卷入脑海,路森看见让他自己都汗毛直立的画面,他的视角里蜷缩着身子躲避殴打的女人,被他提起领子时口中还在不断吐出鲜血。
路森感到无边的愤怒,现世的记忆,他记得清清楚楚。儿时,酗酒的父亲天天殴打母亲和自己。那时的母亲为了保护孩子,总是需要忍耐加倍的暴力,而自己身为她的孩子,却一直到初中,才有勇气和力量反抗父亲。
他打破了父亲的头,父亲声称要把自己抓去少管所,母亲为了保护自己,下定决心请了律师,一步一步,最终走到了离婚。
想想后来自己跟母亲终于逃离魔爪,搬走开启新生活,手机上还会时不时收到父亲死缠烂打传来的简讯:“对不起,我只是爱错了方式。”
恶心至极。
班姬不晓得丈夫发了什么疯,他近来总是做噩梦,内容无外乎和他心心念念的宝座有关。作为九神会议年纪最大的继承者,路森一直感到压力很大,而他发泄压力的方式——就是找准家人的弱点,然后狠狠踢下去。
坐在地上的路森问:“这是我打的吗?”
班姬麻木的表情终于松动,露出一点疑惑。不是你还是谁?除了丈夫,谁还可以这样殴打一个女人而不需要负责?
“是我自己摔的,殿下。您可以放心,我会说是我自己摔的。”
“放心什么?所以真的是『我』干的,对吧。”
路森爬起来,找到圆桌上那根还沾着血的长棍,把它递到班姬的手里。
“打回来。”
“殿下……您在说什么?”班姬简直要怀疑她的眼睛和她的耳朵,九神在上,难道神们真的听见了她每天夜里的祈祷?不然那个总是对她暴力相向的男人,怎么会露出这种困兽的表情……?
想到曾经的母亲,曾经的自己,路森就感觉这具躯体无比恶心。
他绝对,绝对不能容忍对家人施暴的人渣。
“□□的痛苦可以随着时间抹去,可是精神上没办法复原吧?”路森道:“请你以能够感到快意的方式,报复回来,拜托了。”
有那么片刻,班姬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陌生人。可是很快她就回忆起之前无数次跪在自己面前悔过的路森,说什么很抱歉,很痛苦,要用一生来弥补自己……其实还会有下一次,下下次。
道歉的是路森,永不悔改的是路森的拳头和脚。
她感觉自己是被关在一个鸟笼里,随着这样的折磨,身体逐渐臃肿庞大,最终卡在笼中动弹不得,无法逃脱。
“请您别再开玩笑了,殿下。”班姬一瘸一拐起身,披上外衣,为傻傻站着的路森拿衣服。“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今天还有剑术课,您不要迟到了。”
路森被套上丝绸衬衫,蓝宝石色的西服外套和胸针,一路傀儡般被推来推去。他先是上足了一上午的剑术课,还好这具身体的原主勤奋,肌肉记忆使他没有立刻露出破绽。
然后,被推到餐厅,在那里他见到了自己的妻子班姬,还有一对双胞胎。
双胞胎本来在开心地玩弄盘中的食物,没有注意到父亲已经走来,班姬发现后,吓得赶快拍了他们的手背:“不许玩食物!”
路森根本没想阻止的,他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两个孩子甚至都不会因为斥责哭闹或是委屈,而是迅速地在他面前伪装起来,闷声切肉。
他坐下来,良久才小声说:“想玩就玩吧。”
两个孩子不敢抬头。
“我小的时候…也喜欢这样。”路森把胡萝卜垫在最底下,依次垒上菠菜,番茄,玉米粒,青豆,和割成的牛肉丝。“看,一个城堡。”
这话显然是从前的路森绝不会对孩子们说的,所以饭桌上的所有人都很震惊。班姬低着头,好像在思索什么。
吃了饭便是午休,路森还没睡醒,便被管家叫起来,说是有急事要议。他被人带到了一间会议室,里面坐满了比他更加年长,阅历更加丰富的军臣们。路森表面淡定,心里却感觉好像被班主任叫进办公室,压力山大。
更可怕的是,会议桌的中间,正躺着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他下半身已经被白布盖住,致命伤是脖子上的刀口,深可见骨。
外交官打扮的老人道:“这是皇城送回来的,我们埋在那里的【种子】,说是巡逻时遇到了杀手。不过这也太巧了,我觉得是被买凶除掉了。”
立刻有人阴阳怪气道:“这才去了几年,就暴露被杀,训练他的人是谁?”
“法德王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了,那个杀手连杀了十七个,重伤了骑士团长。”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皇城能以一敌百的皇家骑士,什么人才能砍菜瓜一样连杀十七个?
“会不会是法德王指示的?”
“不好说,听说凶手已经被处死了。”
“在九神会议前杀掉我们的卧底,是谁在警告我们?”
路森被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的搞懵了,甚至想弱弱问一句,到底关我什么事…?
为首的丞相沉吟片刻,道:“殿下,这次会议不该由您去。”
“我们一致认为,应该请王子殿下代您参加。”
这句话路森听明白了,卧底的死是个预警,有人已经发现了他们安插在皇城的眼线。去,很有可能入了圈套,不去,就是公然违抗王令。
那么折中的结论就是,去,但是说的难听点,换个死了也不打紧的人去。
“你有病吧,你知道他才多大吗?!”路森勃然大怒。
丞相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还是好脾气地解释道:“殿下,我会派出全国最强的杀手为王子殿下保驾护航的,如有任何意外,至少整个礁湖城不会陷入内乱。”
“人民要是看到自己的国王把幼子推出去挡刀,才会陷入内乱吧。”路森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这是什么表情?”
丞相的一张老脸拉长,眉毛高挑,嘴巴用力抿起,好像在说,你骂吧,我不听。
“回殿下,臣正在考虑新的对策。”
其实对于路森来说,他知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至少对于他而言,完成游戏,成功通关回去才是最重要的。但是,要他用一个小孩做挡箭牌,未免太卑鄙,太下作了。他做不到。况且……虽然他不是原主本人,但这小孩目前名义上,也是他的孩子啊。
会议不欢而散,路森漫步在皇宫中,仍然有种不真实感。虽然在现世,母亲已经成功摆脱阴影,成为幸福独立的职业女性,他的家境也一直不错。但是,拥有皇宫这种规模,还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刚才没给那几个老头好脸色,他们不会记恨我吧。路森感觉背后一凉,打了个冷战。下一秒,急促的脚步声再也藏不住,路森一扭头就是当头棒喝,班姬发了疯似的用长棍敲击路森,登时漫出鲜血。路森惨叫:“不是,你为什么打我啊!?”
班姬怒吼道:“我绝对不允许!你让我的孩子去送死!!!”
她在内阁中当然有自己的眼线,『让王子代替国王殿下参加九神会议』这件事,几乎是一散会就传到她耳朵里了。
联想到今天的种种迹象,班姬觉得,如果她一生中一定要有一次爆发,不是她临死前,就是现在了。
本来以为,痛殴伤害自己的丈夫,会得到报复般的快感,班姬没想到的是,她心里还是感到很痛苦,那种被轻视,被殴打的痛苦,根本就没有减轻。
如果不是因为觉得不打死这个男人,自己和孩子就必须生死离别,她根本不想再挥下第二棒。
归根结底,她不是混蛋,她做不到像路森那样,心安理得地伤害他人,哪怕这个他人即是她的地狱。她生性善良,这就是上天惩罚她的借口。
“实在不行,就让我去吧……他们还那么小,他们会死的!”班姬挥舞长棍,直至脱力,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满脸是血的路森现在才有空辩解:“那个……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同意过这件事啊。”
“欸?”班姬惊叫:“那我!您的血……我的天哪……”
路森还想安慰她两句,老丞相憋着一张又委屈又傲娇的老脸,率领一众卫兵走来了。
“殿下,从今天会议的表现来看,您也许已经不想再听我说话了!但是,臣还是要给您——九神的妈呀!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满头是血的路森拿着长棍嘿嘿笑道:“我跟王后比武,我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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