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流沙需要乘船,珀金夜里睡不着,躺在甲板上,凝望夜空中明亮的月光。
此时,他已经从地狱复活了两年,似乎把死去时错过的时光讨要回来了一些。如果他当初没有死,应该早就被露海莎提拔进护卫队,现在说不定是蓝席手下的骑士了。没想到复活回来,露海莎死了,而他再也不可能成为骑士了。
乌尤无法理解人类的想法,就像人类懒得去了解鸡棚里的鸡在想什么。只是现在他和珀金是生命共同体,它只能保持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和珀金建立起联系。
“喂,珀金,船上可没有兔子狩猎啊,老子今天晚上就要吃人。”
珀金在心里冷冷回绝:“不行。”
“你是那白毛小子的狗吗?他说不行就不行?”乌尤在体内骂道:“弱者被吃掉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本事就灭掉我们,那样就不会被吃了!”
珀金其实也很赞同乌尤的话,他每日每夜忍受着饥饿的煎熬,和在地狱里没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他会越忍越饥/渴,说不定哪天就爆发了。
“琉月他帮助了我,只要我们听他的话,以后就能得到爵位,变成和他平起平坐的骑士,是很有用的。”
“嘁,你小子还真够贱的,明明自己有那么强的实力,却心甘情愿去做别人理想的配角——这么说,你是要抛弃你那些见不得人的过去,把自己伪装成好人的样子咯?”乌尤在体内哈哈大笑:“珀金啊!狼是装不成羊的!”
“不吃人就会变弱,你要是没用了,那个叫琉月的家伙一脚就会把你踹了。你这家伙不是已经被当成狗踹开了好几次吗?一点儿也不记打啊!”
乌尤不断冲撞开珀金体内的桎梏:“老子今天晚上就要!人血!人肉!”
发现珀金不在房里,估算时间,琉月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被恶魔附身的人,和恶魔一样,有进食人类的需求——在皇宫里珀金就忍耐了很久,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到了极限?
琉月想着,今晚要催促船长加快进程,尽快收复杜克公爵盘踞的地堡,把罪人交给珀金。一面又暗暗祈祷,珀金不要再次杀人。
不幸的是,甲板上已经空无一人。
琉月在阶梯上发现了擦痕,是人坠落时皮鞋跟摩擦造成的,他顺着痕迹往下走,船仓下层是船员们居住的地方,再下一层,就是关着物资的仓库。琉月在船员那一层,发现了零星的血迹。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按着斑驳的血点往下走,发现仓库的门被暴力撬开了。
习惯了黑暗的双眼,被猝不及防出现的煤油灯晃了眼睛,珀金本能地伸手去遮挡,发现来人果然是琉月,他浅紫色的眼睛里尽是惊讶,珀金从中看见了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他自己的手上全是血淋淋的齿印,恶魔般的尖牙全都露了出来,匍匐在雪白的羔羊身上掏吃内脏。
在琉月的眼里,他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珀金感觉又变回了那个偷吃贵族剩饭,被刻意捉弄的自己,那种耻辱,那种委屈,那种自卑,刻骨铭心,即使用多年的记忆覆盖,也还是会不断重回脑海。
这已经是珀金能为琉月做到的极限了,他饿到吃自己的肉,吃畜牲的肉,可是落在琉月的眼里,连他自己都觉得丑陋。
琉月不会感谢自己吧?也不会因此觉得自己是可靠的人。毕竟从珀金复活开始,就一直在给琉月添麻烦,一个事事都需要自己去善后的人,琉月不会喜欢的。
金色的竖瞳消失,珀金恢复理智,擦了擦嘴边的血,他向黑暗里蜷缩,脸上除了被发现的难堪,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怨恨。
“辛苦你了。”琉月蹲下身,半抱住珀金:“不要忍耐了,都是我的错,你已经很辛苦,很努力了。珀金,你做得真好。”
他把袖子往上提,露出手臂递到珀金的嘴边:“吃吧。”
珀金半张着嘴,连体内的乌尤都有些吃惊,不过它很快就开始大吵大闹:“这家伙的血好香!快点吃啊!”
“吃啊!”
琉星不喜欢乘船,尤其途上海浪颠簸,他更是一夜没有睡好。天将亮,就忍不住离开压抑的房间,到甲板上散心,没想到这个点,琉月也在甲板上巡视海况——虽然对他有诸多不服,但琉星不能否认,琉月是比自己天赋更高,还努力更多的人。
祭司这活换个人做,应该是全世界最舒服的活了,又轻松又能赚到名誉,全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巴结。
只有琉月把这么有油水的职位做得苦哈哈的,重要的工务他从不假手于人,每天夜里连最后一趟夜巡都是他亲自出马,睡得最晚,起得最早,饶是这样风华正茂的年纪,也染上了不相符的倦色。
“琉月,你的手怎么了?”虽然天蒙蒙亮,但琉星还是隐约看见琉月的手腕上缠着层层纱布。一向冷漠的琉月经他提醒,竟露出了失措的表情,连忙扯了扯袖子,遮掩住伤口。
“不足挂齿的小伤而已,谢谢关心。”琉月淡淡扯开话题。
琉星最烦他这种什么事都尽在掌控的冷淡表情,啧了一声也就懒得关心。
船只即将靠岸,珀金因为愈发虚弱,已经不能长时间曝晒在阳光下,只得更加严密地裹住自己,因此,人们也越来越少看见他了。
众继承者们也没有浪费旅途中的时间,圆桌会议不知道已经展开了多少次,总而言之:以林果果为首的博柴庭联盟主张暴力降伏杜克法师,西海的路易在旁听了一阵之后也加入了这个阵营,身为流沙本国人的麒林更不用说,他比谁都想手刃了杜克。
反之,琉星为首的皇都派则希望尽量避免纠纷,只要能语言劝降,就不要见血。礁湖城一向和皇都关系良好,也是厌战派,自然同意这种做法。而凤凰之境的闻人洁本就是唯唯诺诺没什么主见的人,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她深深依赖上了琉星,因此,她自然也站在琉星这边。
这样一来,场面就偏向了林果果这边,但还有群星联盟缺席了会议,因此,会议无法决出结果,双方也无法互相说服。
博柴庭的三位继承人一致认为,琉星的主意肯定是琉月给的,毕竟他是那样一个好出风头的人,又不以能言善道见长,想要靠打嘴仗降伏一个魔头,简直是匪夷所思。
落地流沙国,麒林本想先接诸位继承人去皇宫里接风洗尘,休息休息。但林果果和琉星再次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女爵和皇子竟然竞相掏出武器对峙,场面相当难看。
林果果太想拿到皇位,为当年的女王蜂事变报仇雪恨。然而这反而使她的野心太过外露,让琉星看了甚是不爽,毕竟在他的观念里,王位仍然是他的,林果果的国家曾经杀害过王后,竟然还敢暴露出这么强烈的渴望,简直是厚颜无耻。
有着这层矛盾在,两人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得不可开交。被琉月呵斥以后,才冷静下来。
场面变得十分尴尬,看上去也没有什么聚会的心情,该吃的该玩的也都是皇城享受过了,大家想的都是尽快找到杜克法师,看看九神会议的“议题”们究竟有多困难。
作为东道主的麒林本人,也不好在这种时刻坚持已见,只得带着众人前往杜克宅邸。期间,他们与群星部落的继承人弥拉碰头——此人高大威猛,留着霸气侧漏的浓密胡子,双眼阴鸷而冷酷。若不是提前了解过,他的视觉年纪看起来比路森还要大。
本来众人还以为,所谓杜克宅邸,就只是像德尔瓜多过去那样,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堡作为藏身之处而已。没想到当麒林向他们描述情况时,整个流沙国已经有快一一半的城邦被杜克霸占过。
有些地方他不喜欢,留下遍地杀戮后就拍拍屁股走人,有些地方他觉得合适,就占山为王,杀死或者奴役里面的百姓,让流沙国的官兵难以进城救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子民的尸骨被抛出来。
至于流沙国引以为傲的法师们,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杜克的徒弟,师从杜克,能不能狠下心弑师都是个问题,更别提他们同根同源的魔法根本无法伤及杜克。
远处的沙丘上孤零零坐落着一座白色象牙小城,边缘的围墙越筑越高,变成了一座相当宏伟的建筑。
但其目的,是让外界易守难攻,还能更加便于观察。
琉星一见到这副光景,就忍不住嘲讽林果果道:“怎么样,现在还觉得武攻更合理吗?”
想不到林果果仍然不放弃自己的计划,她骑着马冲在最前头,冷冷给了琉星一眼:“你还是关心一下这么厚的城墙能不能把你求和的声音传进去吧。”
珀金骑着马,窝在斗篷下面,无精打采。可是,当靠近杜克公爵占领的城市时,乌尤就会格外兴奋。
“是因为里面有很多人可以吃么?”珀金受不了乌尤每次激动时就顶得自五脏六腑都在痛,忍不住问道。“如果是那样的话,说明里面的人还没有死光。”
对于乌尤来说,这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他在这座被霸占的城邦外,都能嗅到里面无法无天的杀戮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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