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坐姿端正,气质从容,脸上带着一抹微笑,令人望之如沐春风,好感顿生。
在他对面,方依依和辰破天并肩而坐,桌上饭菜还在冒着热气,却没有人率先动筷。
看到柳飘儿下来,那人立马站起,拱手作揖:“常恒长公主。”
柳飘儿摆摆手。
三人落座,柳飘儿刚拿起筷子,那人立马道:“长公主,这是我等用餐的桌子,臣已经吩咐过,将您用餐的桌子安置在房内。”
柳飘儿叹了口气,神情竟有些不耐烦,勉强平静道:“徐大人,不过吃个饭而已,用不着如此讲究吧。”
徐秋严肃道:“常恒长公主,您是尊贵的千金之躯,怎么能和我们这些人坐在一起……”
其他人一言难尽看着他。
柳飘儿这筷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干脆摔了筷子,双手环胸,冷冷道:“究竟我是长公主还是你是长公主,我就想和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饭,这也不行?”
徐秋几乎要把头埋到地上了,恳切道:“长公主,礼不可废。”
柳飘儿的回应是一脚踢了桌子,怒气冲冲上楼去了。屋内果然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精美无比的菜肴,柳飘儿看也不看,闷头坐在床边,翻找起来。
秦恨生跟上来道:“找什么呢?”
柳飘儿阴恻恻道:“万虫蛊,我非得让他尝尝万虫钻心的美妙滋味。敢对本公主挑三拣四,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秦恨生拿起一根鸡腿啃了一口,感叹道:“徐大人不是向来如此吗?对太子比这严格十倍。你瞧,现在太子被教育得多么聪慧得体。”
柳飘儿怒道:“我瞧是和他一样迂腐固执。在我出宫之前,太子见到我,还很活泼,经常陪我玩捉蝴蝶,后来,唉,不提了。”
秦恨生将一块糖醋鲤鱼放在她碗里:“好了,别气了,来,吃了饭好上路。”
柳飘儿肚子也的确饿得慌,虽然不情不愿,还是下来扒饭。
徐秋奉旨前来接柳飘儿进宫,原本今日就要离开宿城,沿着苏州方向而去,却在路上听到了辰破天被追杀坠崖、血月弯刀等人到崖底寻找的事迹,于是及时勒马,调转方向,回到了宿城,成功接到了柳飘儿。
不得不说,徐少师办事真是面面俱到,这次出行,真是秦恨生出门以来最舒适最悠闲的一段路了。
首先,马车够大,别说五个人,就算再加五个人也照样很宽敞,或躺或坐,极为轻松;其次,座垫柔软,茶水糕点自不用说,就连随便一个茶杯也是万金难求的上好美玉制成,这种奢侈,也只有皇室享受得起。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不自由。
为什么不自由?
当然是因为有一个非常严肃的人在这里,眼睛如闪电,一瞬不瞬监督着车内所有人的言行举止,稍有不对,立马会被指正。
这种氛围下,再自由的人恐怕也不敢造次。
虽然徐秋笑容温和,令人亲近,说话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并不令人尴尬或羞恼,但是,长此以往,总是让人不太得劲。
比如,慕流云摇着扇子,自顾自和秦恨生拌嘴聊天,徐秋便和善地提醒:“慕庄主,车里不热,一边扇扇子一边和人说话,是不大好……”
慕流云道:“你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热?”
被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徐秋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转向秦恨生,温和道:“那你是太冷了吗?”
秦恨生扶了扶帽檐,忙点头道:“对啊对啊,我很冷的。”
辰破天倒是有心要和徐秋说几句话,问问十一年前的往事,但总是没机会,即便有机会,他稍一开口,便被对方提醒:“品茶要静心,沉心,切忌分神。”
辰破天便讪讪地放下茶杯,想要继续说话,徐秋却已经将目光放在方依依手里的衣服上:“车上颠簸,拿针须当心,扎破了手就不好了。”
方依依原本认真穿针引线,听到这话,针一下子扎破了皮肤,指间冒出一粒血珠。
辰破天瞧了好不心疼,瞬间忘了刚才要问什么,忙捧着方依依的手指头嘘寒问暖去了。
这边车厢内一片水深火热,行在前方的马车里却是冷冷清清,别别扭扭。
柳飘儿独自一人坐在华丽宽大的马车里,听着后方时不时传来的声音,如坐针毡,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越想越气,将茶杯愤怒地摔在地上。
守在车前的小丫鬟听到动静,习以为常,禀告了一声,便进了马车,安静地收拾残渣。
徐秋温声而来,隔着车帘,朝里面道:“常恒长公主,可是茶水不合心意?臣这就命人去换。”
柳飘儿一把撩开帘子,对徐秋皮笑肉不笑:“本公主对你也很有意见,可否把你也给换了?”
徐秋惭愧道:“长公主恕罪,是臣办事不力,眼下就快到京城了,还望长公主多忍耐忍耐,到了皇宫,臣定会向皇上请罪。”
柳飘儿深吸一口气,平和道:“本公主知道,这是我哥哥派给你的任务,你想尽力做到最好,我理解你。”
徐秋忙道:“这是臣的分内之事。”
柳飘儿道:“可是呢,本公主常年在外面,自由惯了,而且本公主与秦师姐他们感情深厚,你这样不由分说将我们分开,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
徐秋低眉顺眼:“尊卑有别,长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能与旁人厮混一处。”
柳飘儿怒拍窗框:“徐秋!”
“臣在。”
“——本公主命令你,现在,马上,立刻,给本公主滚!!!”
愤怒的声音直接穿过车厢,久久回荡在众人耳边。
没过多久,徐秋便掀开帘子,回到车内,在场众人齐刷刷瞧他,徐秋整理好衣袖,抬起头,愣了一下,嘴角扬起微笑:“诸位有什么事吗?”
所有人立马齐刷刷摇头,别过眼,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去了。
赶了一天的路,临近夜晚,大家便在客栈里休息,徐秋早就派人打点好路上的衣食住行等,事无巨细,妥妥当当,根本用不着旁人操心。
柳飘儿终于不用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马车里抓耳挠腮,下了车便奔向秦恨生他们,痛苦地抱怨:“无聊死了!”
秦恨生感慨:“我记得上次见到徐大人,他还没这么古板吧,怎么短短一年时间,就进化成这样了?你可不知道,他在我们这边,简直就像是一尊人见人怕的杀神。”
柳飘儿道:“什么杀神,狗屁神还差不多。”
秦恨生道:“他一开口我们就想死,还不是杀神啊?”
两人有说有笑到了房内,没过多久,门被敲响了。
秦恨生开了门,见是方依依,顿时松了口气,转念一想,也对,大晚上的,徐秋这么在乎礼节,即便常恒长公主和她这个旁人共处一室,他也不可能亲自过来请人吧。
方依依腼腆道:“常恒长公主……”
柳飘儿摆摆手:“还是喊我名字吧,一听到常恒长公主这五个字,就会想起徐秋,一想到徐秋,我心里就瘆得慌。”
方依依从善如流,道:“柳姑娘,听说你的生辰快到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不如,就给你做一件衣裳吧。”
柳飘儿笑道:“你这样心灵手巧,做出来的衣服一定特别好看,又这样对人用心,也难怪辰师弟……”
话到这里,猛地住了口,看向了秦恨生,秦恨生正啃着苹果,莫名其妙:“这苹果吃不得?”
柳飘儿松了口气:“吃吧吃吧,放心,我没碰过呢。”
方依依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幕,拿出软尺,道:“那,柳姑娘,现在方便吗?”
等到方依依拿着记录好的数据,高高兴兴地出了门,低头一看,却见辰破天和徐秋正在楼下说话。
虽然很想去找辰郎,但是徐大人积威甚重,若她贸贸然过去,免不了被教育一顿“晚上单独和男子见面,不成体统,有损名声”之类的令人头疼的话。
方依依纠结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回房好了,转过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恨、恨生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秦恨生收回视线,扶着帽檐,道:“闲得无聊,就出来啦。”
方依依抿唇笑道:“你和柳姑娘在一起还嫌闷啊。”
秦恨生笑道:“好吧,被你发现了,我是专门来监视辰破天的。”
方依依愕然。
秦恨生道:“你也知道,辰破天之前从悬崖掉下来,身体时好时不好,尤其是不能情绪太激动,否则很容易旧伤复发。”
方依依道:“怎么会?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秦恨生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别着急,辰破天没有性命之忧的,只是总要有恢复期嘛,哪里一夜之间就好得一干二净呢。”
方依依慢慢平静下来,道:“那,我时刻看着他,不要让他太激动,这样可以吗?”
秦恨生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如果他真的太激动,光你看着也没用啊。你瞧,他现在正和徐大人聊天呢,你也知道他对他养父的事情耿耿于怀,现在肯定是在问他养父的事,但是他养父之死……你也了解得差不多吧,你觉得辰破天能不激动吗?”
方依依立马就要下楼,秦恨生拦住她:“等一下。”
方依依急道:“恨生姐姐你别拦着我。”
秦恨生见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默默唾弃了自己一把,道:“你先别急,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只要在他激动的一刻钟之内找到我和你表哥,有我们去帮他疏通内力,就平安无事了。”
方依依抓住她的手:“恨生姐姐,真的可以吗?如果次数太多,你们会不会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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