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洞前,秦恨生扶着山壁喘气,王采儿从后背滑了下来,她也没力气去扶,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摔不死,顶多疼一疼,摔了就摔了吧。”
满头大汗,因为伤在腹部,想坐下来也不敢坐,她只得背靠着山壁,手从袖子里摸出金疮药,看也不看,一股脑全洒到伤口上。
就这样靠着山壁等待着。
黄犬从围着王采儿一个人打转,到围着辰破天和王采儿两个人打转,再到在秦恨生脚边转来转去,汪汪叫着。
幸亏这个有灵性的小家伙,秦恨生每次快要昏迷,都能一下惊醒,心想,早上烤好的野鸡应该留一只给它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按理来说,假死药的药效,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没了,但是人在意识昏沉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当王采儿终于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秦恨生的时候,一下子惊叫出来:“你怎么了?怎么满身是血!”
秦恨生心想,你被捅了一刀能干干净净滴血不染么。
她指着放在王采儿身边不远处的衣服,那是从之前那个瘦弱少年身上剥下来的,勉强吐出几个字:“换上……别被人发现……”
——
“醒醒……醒醒……”
一道久违的声音。
久违到一听就忍不住落泪。
“唉,每次回来,总说着要帮我喂鸡拔草,睡得跟死猪一样,谁敢指望你。”
秦恨生努力地张嘴说话,但是她就像是被点了哑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算了,你不愿意,娘也不强求。回去后,好好的,要爱惜自己,别总是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儿……真是要气死我了。”
声音逐渐远去,秦恨生的意识从混沌中逐渐清醒过来。
有人拿温热的毛巾擦她的额头,她抬起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睁开眼睛,轻轻道:“慕流云……”
似乎没想到她醒过来,慕流云就维持着手腕被抓住的姿势,坐在床边,一双眼睛动也不动,死死地盯着她。
真奇怪。
秦恨生心想,慕流云的眼睛和辰破天那个对谁都多情的家伙的一点也不一样,怎么我会从中看到那么浓重的心疼和后怕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不是我,而是他……
正这样想着,慕流云扭头朝外面喊:“人醒了,快进来!”
话音刚落,一堆人涌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柳飘儿,直接霸占了慕流云的位置,甩出丝线,一圈圈绕在秦恨生的手腕上,静心感受了一下她的脉搏,点了点头,道:“很好,秦师姐,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感想如何?”
秦恨生如实道:“我听见我娘在喊我。我挺想回应她的,但是发不出声音,也睁不开眼睛。”
柳飘儿道:“是不是很遗憾啊?”
秦恨生道:“非常遗憾。”
柳飘儿收回丝线,慢条斯理地笑道:“谁让你中了刀还扛着人到处跑不带歇息的,你再努力努力,翻个跟头,现在你早就去见你娘了,哪里能在这里遗憾呢,真是可惜啊。”
“……”秦恨生第一次知道,柳飘儿阴阳怪气起来,也是很有本事的。
辰破天凑了过来:“秦师姐,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柳师姐说,今天午时是最后的时限,如果你不醒过来,就可以埋了。”
秦恨生想坐起来,但是稍微一动,腹部就有痛楚,慕流云立即喝道:“你给我躺好!”
秦恨生只得像个四肢瘫痪的可怜人一样,干巴巴躺在床上,道:“现在什么时候?”
慕流云硬邦邦道:“早过了午时。”
王采儿站在床幔边道:“幸好慕公子一直守在你身边,过了午时,也不让任何人碰你,不然,你可没我这么幸运,专门有人劈开棺材将你捞出来。”
嘈杂笑闹间,红允坐在桌边,用被绑住的双手捧起一杯水,喝了一口,转头看向秦恨生,神色傲慢,略带得意:“早就说了,你现在死不了。一群人跟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
秦恨生揉了揉额头,神色有些疲倦,慕流云立马开口道:“人也看了,话也说了,大家还有事么。”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大家听不出来就是傻子。
一群人乌泱泱出了门,满脸写着不乐意的红允被柳飘儿拽着绳子,像只青蛙一样,一步步跳出了门。
辰破天走到门口,想起什么,转头刚要说话,却见慕流云坐在床边,伸手捧起秦恨生的后脑勺,给她将歪掉的枕头扶正,然后指尖放在秦恨生额头两侧,轻柔地按揉起来。
秦恨生半闭着眼,昏昏欲睡。
见此,辰破天立马闭了嘴,将房门轻轻合上,转身离开。
在床上躺了整五天,躺得几乎要发霉,秦恨生终于可以活蹦乱跳下地。
在此期间,一日两顿的药,都是慕流云亲自看着火候,亲自盯着药碗的温度逐渐降到适当,然后亲自端起,推开秦恨生的房门,给她送过来。
比起照顾人,慕流云这个大庄主比秦恨生强得多,担心药太苦,专门买来糖浆给秦恨生解苦,又觉得秦恨生整天在屋里窝着会无聊,找来一些话本给她解闷,自己闲来无事也会过来和她聊聊天,谈一谈如今的情况。
最后一天的时候,慕流云轻车熟路推开门,来到床边,习惯性地俯身去扶秦恨生靠坐起来,没成想,刚要伸手,秦恨生就利索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穿上鞋子,来到桌边坐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非常连贯且流畅,丝毫看不出她还是个伤患。
秦恨生对慕流云笑眯眯道:“劳烦你这么几天,谢谢啦。”
见她脸色比起之前红润许多,说话也很有精气神,看样子的确是恢复得差不多,慕流云心中欣慰,端起药碗,道:“别,我哪里担得起你的感谢,你还是感谢你自己命大吧,自打我认识你开始,你不是自残就是受伤,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来了,来了来了,她就知道,这几天的风平浪静都是暴风雨的前兆。
秦恨生连忙接过碗,喝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顿时充盈在口腔中。
她忍不住皱起脸,努力睁圆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很无辜,好让他良心发现,停止毒舌摧花,眼巴巴看着对方,道:“好苦。”
慕流云沉默。
实话说,虽然他心中有气,但是更多的是气自己。
若非自己太拖延,没有快速返回,秦恨生是不可能受伤的。
虽然理智上来说,秦恨生的受伤并不是他所导致,但是,他心里总是难以抑制地后悔,懊恼,愤怒……以及怜惜。
他冷静地想,如果因为自己的迟到,导致慕家山庄被邪教攻陷了,他会怎么样?
会愤怒,会暴戾,然后迅速调整好心态,进行新一轮的缜密部署,攻城略池,将慕家山庄重新夺回来。
——但也仅仅如此。
失去了慕家山庄,他会狂躁,但是失去了秦恨生……慕流云将药碗放在桌上,手微微颤抖。
他无法想象,他也不敢想象。
哪怕只是一个想象,也如同一颗炸药,将他的心炸成了碎片,难以承受。
秦恨生拿着慕流云给的蜜饯,吃了一颗,见他脸色不太好,于是道:“慕流云,上次我不是故意不给你蜜饯吃,我问过柳飘儿了,你那药不能和甜的混在一起,否则救命药就变毒药。你一定明白我的苦心吧?喏,吃一颗。”
慕流云瞅了一眼她递过来的蜜饯,板着的脸还是绷不住,偏头笑了一下,道:“借花献佛。”
拿起蜜饯扔到嘴里。
秦恨生道:“昨晚我听到一阵埙声,好难听啊,你听到了吗?”
慕流云道:“你睡得跟猪一样也能听到?”
秦恨生拍桌:“你怎么知道我睡得很死?你这叫诽谤,知不知道?”
慕流云哼笑:“又是跟那个红允学的词?整天少和她打交道,一个敢说,一个敢听,你迟早变笨猪。”
秦恨生道:“我无聊嘛,你们每天都有事情去做,我就一个人躺在这里,只能和红允打打交道了。对了,余山寨那边怎么样?我听柳飘儿说,朝廷官兵快到了,快到底是有多快?”
慕流云道:“呦,到底是关心朝廷兵马,还是担心辰破天?”
秦恨生托腮:“别说得好像只有我担心辰破天一样,你还不是也担心他发现真相。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智明大师圆寂了,多拖多错,还是早点把他弄回静山,关门不闻世事,我才彻底放心。”
慕流云道:“那么真正杀害陈渡恒的凶手怎么办?既然真凶不是智明,而是朝廷中人,辰破天要是知道,还不是功亏一篑。”
秦恨生抬起头:“所以就不要让他知道啊。等这个世界脱离小说,变成正常的世界,不要说让辰破天知道真相,就算让我提刀帮忙,我也义不容辞。”
慕流云伸个懒腰:“赵泽到现在还没出现,用红允当诱饵,很漫长。”
秦恨生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慕大庄主。况且,有我们两个干扰剧情,还担心赵泽不出现?”
突然,一股浓郁的香味钻入鼻中,秦恨生养伤期间,吃得比和尚还清淡,几乎瞬间就站起来:“哪里来的味道?”
她深深吸一口气:“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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