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间屋子,寂静了下来,只有雨水从屋檐上滴落的声音。
房门缓缓推开,慕流云无声地跨入门槛,反手轻轻合上房门。
他来到床前,伸手探了探方依依的额头,又将方依依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仔细诊脉,好在,方依依只是疲劳过度,忧思过甚,心力不济,这才昏倒,多休息就好。
慕流云放下了心,将她的手放了回去,掖了掖被角,随即,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慕流云左右看了看,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低着头,毫无存在感地站在那里。
门被敲响,惊醒了春儿和徐老夫人,春儿揉着眼睛去开门,看到来人,恭敬道:“老爷。”
徐秋跨步进来,来到徐老夫人面前,关切道:“娘,您昨晚从护国寺回来了,怎么不派人告诉儿子,儿子好回来接您啊!”
徐老夫人摆手道:“你整天忙里忙外,怎么敢劳烦你,你忙去吧。”
徐秋哭笑不得,在她旁边坐下,道:“娘,因为逆贼造反的事情,皇上忧心忡忡,儿子身为皇上最信任的臣子,自然要为君分忧,这段时间,儿子的确回家晚了点,但也不是没有接您的时间啊。”
徐老夫人惊道:“造反?什么人胆敢造反?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造反之人,自然是南宫玉和辰破天,若是徐秋将这些事情告诉了徐老夫人,方依依恐怕就有危险了。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方依依对于辰破天,究竟意味着什么。
慕流云不动声色,折扇从袖中滑落出一角,微微眯眼,蓄势待发。
徐秋摆了摆手:“一言难尽,不提这个,娘,这是皇上赏赐的,您看看,喜欢吗?”
侍立在旁边的人立即走了出来,将捧在双手上的托盘呈上,另一人掀开上面的丝绸,一颗光辉夺目的夜明珠呈现在眼前。
徐老夫人拿起夜明珠,赞道:“真好看啊。”
见娘脸上有笑容,徐秋也高兴了,道:“您喜欢就好。”
徐老夫人道:“皇上这么器重你,你可要要继续努力,帮皇上分忧解难,千万不能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学人家贪污**干坏事,知道吗?”
徐秋道:“娘,您说到哪里了?儿子什么脾气,您还不了解吗。”
母子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徐秋还有要事要忙,嘱咐徐老夫人休息,便起身离开,快到门口时,忽然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脸,只能看到隆起的被子,便转头问了一句:“这是谁,怎么在老夫人床上?”
旁边的人回道:“是老夫人在路上捡到的一个姑娘,老夫人见她可怜,就带回来了,现在还没醒呢。”
徐秋并不是很在意这人是谁,听完后,点了点头,迈步出去了。
慕流云原本要跟上,但是这时候,方依依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惊得坐起来。
徐老夫人等人围上来,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方依依看到徐老夫人,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徐府,呆呆坐在床上,面如死灰。
徐老夫人喊她好几遍,她才恍惚回神,二话不说,伸手拔出徐老夫人头上的簪子,毫不犹豫,直接往自己脖子上刺去。
这一变故始料未及,在场所有人都惊骇失色,就在尖锐的簪子即将刺入皮肤的那一刻,一只茶杯半路杀出,打中了方依依的手腕。
方依依松了手,簪子掉了下去。
徐老夫人眼疾手快,连忙将簪子抓起来扔得远远的。
慕流云站在人群外,看着方依依,皱眉道:“你为什么寻死?”
这个疑问正是大家想问却来不及说出口的话,纷纷劝道:“方姑娘,命就一条,千万别想不开呀!”
“谁欺负你了?”
“老夫人将你捡回来,又是请大夫又是开药的,有什么事说出来,老夫人肯定会帮你……”
七嘴八舌中,方依依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嗫喏开口,语气似乎有些不确定:“……老夫人,您救了我?”
徐老夫人叹道:“你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你不是去找你的同伴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躺在路边?他们人呢?”
慕流云审视地盯着方依依,方依依无意间和他目光相对,不知怎的,感觉有些眼熟,仔细去看,对方已经低下了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方依依红着眼眶,道:“我们走散了……有人追杀辰郎和……和他朋友,辰郎为了保护我,和敌人一起掉到了河里,我和他的朋友顺着水流方向一直追,一直追,可是,最后我们来到了一片瀑布,我眼睁睁看着辰郎被水冲了下去,再也不见踪影……”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捂着嘴巴,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流下。
徐老夫人面露疼惜,拍了拍她的后背。
方依依断断续续道:“……我对着水面大声喊他的名字,我喊了好久,嗓子都哑了,可是,他始终没有出现,在场所有人都不会水,我试图找人来救他,可是那个山谷好空荡,一个人也没有,我跑出来,摔倒了,然后,看到了狼……好多的狼,它们围着一只死去的鹿,正在低头吃它……我害怕极了,死死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逃出了那里,可是,还是有狼发现了我,它们冲过来,想要吃我。我不能死,没有找到人去救辰郎,我怎么可以死呢?我一边跑,一边拿出火折子,那些狼见到火光,果然不敢靠近了,我点燃了很多树枝,吓退了那些野狼,跌跌撞撞跑出树林,然后,天就下起了大雨,火全部都熄灭了,再然后,我就昏倒了,什么也不知道……”
徐老夫人听着,脸上疼惜之色更甚,道:“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家,竟然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现在就将这件事告诉我儿子,让他派人去救辰破天,希望还来得及。”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方依依立马道:“不行!”
徐老夫人愣住,方依依手足无措,忽然一把抱住她,脑袋靠在她怀里,哭着道:“老夫人,这件事情,千万不可以让徐大人知道……”
徐老夫人温声道:“怎么了?我儿子是大官,有他帮忙,肯定能找到辰破天,你在担心什么?”
方依依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辰郎和徐大人之间,有过很深的过节,如果辰郎真的被徐大人找到了,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徐老夫人奇道:“什么过节?我怎么不知道?”
方依依低下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感觉很严重。既然徐大人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老夫人,那就代表,他不希望您为这件事情烦心,所以,”她抬起头,恳切道,“请老夫人也不要将辰郎落水的事情告诉徐大人,我不希望辰郎再次受到伤害,老夫人,可以吗?”
徐老夫人道:“可是,你的辰郎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一直泡在水里吗?”
方依依道:“他的朋友已经去找人帮忙了,现在辰郎应该没事儿了,老夫人,您不用挂心。”
徐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既然辰破天已经没事了,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呢?生命很宝贵。”
方依依咬了咬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自觉地,抬起眼,再次看向之前用茶杯救她的那个下人,面露疑惑,道:“我感觉你很熟悉,可是,之前我在徐府的时候,不记得见过你。”
慕流云低头道:“小的是新来的下人,从来没有见过你,你一定认错了人。”
方依依没再说话,慕流云却知道,这不代表方依依对这件事情放弃追究。
毕竟,他们一起长大,彼此了解,方依依那倔强的性格,有疑惑一定会想方设法弄清楚,否则就一直耿耿于怀,无法放弃。
等到方依依终于平静下来,天也亮了,屋里多余的人都出去了,徐老夫人困得直打哈欠,方依依下了床,歉疚道:“老夫人,您上床睡吧。”
徐老夫人点点头:“也好,我让春儿给你把之前睡过的房间打扫一下,你去那里休息吧。”
方依依却道:“老夫人,我要走了,我消失了一晚上,大家一定很着急。”
徐老夫人愣了愣:“不能多待几天吗?”
方依依不语,面色有些为难,徐老夫人叹道:“年纪大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难免唠叨了一点。好,你去吧。春儿,给依依拿点干粮和路上用得着的东西。”
实话说,虽然徐秋和辰破天等人不对头,但是,徐老夫人却对这些后辈很关照,尤其方依依住在徐府的日子里,徐老夫人没少关心她。
想到此,方依依有些惭愧,坐了下来,道:“那我再多留一会儿吧,老夫人,您有什么想说的话,现在可以说,如果困了,您就说吧,我在这儿陪着您。”
徐老夫人这才笑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徐老夫人倚着床头,渐渐睡了过去,春儿在榻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方依依轻轻将徐老夫人往被窝里挪了挪,一手扶着徐老夫人的后脑勺,一手整理了一下枕头,然后将徐老夫人的脑袋慢慢放下去。
给她盖好被子后,方依依瞥见枕头下露出的书册一角,抽了出来,本打算直接放在桌上的,见这本书的封面是白花花的一片,什么字也没有,心中奇怪,翻开了一页,看到上面的内容,她猛地瞪大眼睛,唰地合上,紧紧抱在怀里,神色有激动惊喜,又有几分犹豫。
她转过头,难过地看着熟睡中的徐老夫人,挣扎许久,最后,犹豫的神色转为坚定,低声道:“老夫人,对不起。”
她来不及久留,立马起身,打开桌上专门给她备好的包袱,将书放进去,然后包扎系紧,背在身上,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推开了房门,轻手轻脚出去后,反手轻轻合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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