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的控制!”
尖锐的怒吼响彻脑海,乌霜落冷汗密布,额角青筋暴起。他左手紧紧攥着右腕,右手不受控制地卡在季惊鸿颈脉,松松地握在一处。
就像躺在钢丝上,摇摇欲坠,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无尽深渊,万劫不复。
太阳穴一阵刺痛,乌霜落猛地弓下腰,左手剧烈颤抖。
“杀了他。”
熟悉又冷漠的嗓音牵扯着他的神识,是不容拒绝的命令,无法抗拒的控制。
“云,松,雪。”乌霜落死咬着牙关,一字一顿,“从,我,识,海,滚,出,去。”
他双目赤红,喘息沉重,宛若落网的野兽,是冷冽,是愤怒,是不死不休的决绝。
“咔。”
清脆的断骨声在寂静黑夜显得格外清晰,乌霜落痛得眼前一黑,怕吵着眼前的人睡觉,生生将闷哼咽了下去。
紧接着,那只攥着季惊鸿脖颈的手骤然失力,软软地垂下来。
他亲手捏断了自己右腕。
脑中的声音陡然截断,紧接着,尖锐的嘶吼如爆竹般炸开。
“你疯了?!”
乌霜落扶着床沿没有回话,长发凌乱地挡在眼前。
“你……好,好!好啊!”云松雪怒而反笑,“这回你断腕,下回你难不成还能自爆吗?!”
乌霜落很浅地勾了一下唇角:“你可以试试。”
他声音很冷,目光却一寸寸描摹过季惊鸿的脸。
“看是你先伤了他,还是我先废了这具身体的灵脉。”
万籁俱寂。
相隔万里的九幽,云松雪难以置信地睁眼,彻底愣住了。
对方以自损的代价,在短时间内,强制截断了她与自身神识的联系。
雪落无声,一时间屋内只听得到呼吸声。
季惊鸿侧着身,两手交叠在胸前,睡着时敛去了眉目间的傲气,显得很乖。
乌霜落替他掩了掩被子,盯了他许久,轻轻握住他小臂。
然后低头,在他手腕内侧落下了个克制的、薄如蝉翼的吻。
接着转身,离开了这间亮着灯的屋舍,和月光一起,融入了漫天飞雪。
……
何皎的信书飞来时,已是七日后了。
雪停了两日有余,太阳一照,地面的积水便汇成涓涓细流,将蒙尘的世界冲刷得干干净净。
彼时季惊鸿正倚在窗旁,捧着乌霜落的手腕翻来覆去:“真好全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乌霜落反手攥住他,没有答话,明显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别打断我。”季惊鸿捏了捏他手指,一脸狐疑,“你确定是撑剑弄折了?诓我呢吧?”
随即陡然想到什么:“是不是云松雪找你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窗子便“砰”地一声响,季惊鸿措不及防,被吓得一个激灵,回过头才发现是只摇摇晃晃的纸鹤。
虽说是“飞鸽传书”,但此飞鸽非彼飞鸽,并非活物。书信人只需将消息写在纸上,折成纸鹤,再添点灵力,那鸟便能准确飞到收信人手中,风雨无阻。
可惜这只鸟有些傻,见着玻璃闷头撞了过来,闹出的动静太大,想瞒过去就有点难了。季惊鸿来不及多想,开窗一把将那傻鸟攥过来塞到袖子里。
乌霜落抬眸看了一眼,带着询问的意思。
季惊鸿装傻充愣:“看我做什么?”
这反应倒是出乎意料,乌霜落很轻地勾了勾唇角,指尖一下下摩挲着季惊鸿的腕。温柔,却因触碰的是命窍,带上了一丝无形的强势与警告。
“藏了什么?”
季惊鸿一晃神,简直就被这转瞬即逝的笑迷住了眼。加之腕上轻柔的触摸和对方无意识的亲昵,他险些缴械投降,将一切和盘托出。
这个样子的乌霜落可不多见。
“秘密。”季惊鸿心脏跳得有些快,他仓促移开眼,开始赶人,“你在我这儿待得也够久了,该走了。”
“瞒我?”乌霜落嗤笑,眸色却沉下来,“还因为这事赶我?”
“你不也瞒我手腕受伤的真相了。”季惊鸿低声嘟囔,偷偷往上瞥了一眼,又好声好气地哄人,“下回一定告诉你,别生气。”
见对方还是面色不愉,他又轻声唤道:“落落。”
那双杏眼就这么灵灵地一抬,乌霜落便遭不住了。
他妥协地起身,离开前夕,又不甘心地抬手揉了把季惊鸿后颈,蹭出一道显眼的红痕。
季惊鸿“嘶”了一声,可怜巴巴地喊疼。
“没用力,别装。”乌霜落又轻轻磨了两下,“有解决不了的,来找我。”
季惊鸿乖巧应下,总算送走了这尊大佛。
纸鹤塞在袖里,仓促间被揉得一团乱。季惊鸿小心翼翼地拆开,霎时被那龙飞凤舞的鬼画符刺得眼睛一疼。
好在何皎字虽写得一言难尽,但胜在简洁。季惊鸿连蒙带猜,总算搞清楚了大概。
情况和他猜想的差不多,枯骨美人确实是近些年才兴起的。何皎记岔了,没在书上翻到,但四下托人询问,倒真打听到了点可靠信息。
这黑玫瑰出现过的地方有两处,一处在柳溪,一处在紫萍银魄江。总而言之,都在锦州,离问心宗所在的常州差了十万八千里。
柳溪不难查,那本就是思雅宗的地盘,他托个信给谢飞燕就行,麻烦的是另一处。
“银魄江……”季惊鸿刷地站起来,“紫萍不是花满堂老家吗!”
浓云蔽星,朦胧月光下陡然划过一道红影,如飒踏流星。趁着夜色,季惊鸿摸黑飞上天堑峰,直奔花满堂的住处。
国色轩位于山巅,周边锦簇花团。各色品种的牡丹争奇斗艳,全年不败,连流云都被踩在了脚下。
更深露重,季惊鸿拿灵流敲敲结界,半点不见外:“来迎客。”
等了一会儿,结界被圈出一个口。来人束了个简单的发式,弟子服穿得整整齐齐,斜扣直扣到顶端,是最标准的穿法。
他对着季惊鸿施以一礼:“季峰主。”
“小师侄?”季惊鸿有些惊讶,“花满堂呢,我找他。”
闻七面不改色:“师尊今日未归。”
他身后的房间漆黑一片,但结界上的牡丹纹却流光溢彩。
季惊鸿心念一动,顿时有了思量。
“未归啊,那我不找他总行吧。”他提高音量,笑盈盈地冲里面道,“我找牡丹!”
里头似乎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结界哗啦散成万千星辰,一声叹息伴着无奈从屋内传来:“小七,让他进来。”
“这不是在嘛。”季惊鸿挑挑眉,面露戏谑,“小师侄,还学会撒谎了啊?”
踏入结界的刹那,近处陡然亮起星星点点的暖色。数以万计的荧光如游龙过境,以迅雷之势刷地漫延至天边,掀起一片燎原。
百花微晃,铺就出一条长道,尽管见过多次,但他仍会被国色轩的夜景所震撼。
季惊鸿落座等了好一会儿,花满堂才掀起内帘姗姗来迟。
他只披了件薄纹牡丹罩,如云长发拢在一侧,神色倦怠,浑身透着恹恹的懒,连素不离身的牡丹扇也没拿。
“晚上好?”季惊鸿笑眯眯地打招呼。
花满堂觑他一眼,抬手整着自己头发,奈何越整越乱,眉目间总算闪过一丝燥郁。
哪哪儿不顺心。
“你用个法术不就行了。”季惊鸿道,“我可不是故意半夜来吵你的啊,但白天外峰管得有多严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风起,闻七送上两杯温度适宜的茶盏,接着摸出一把白玉梳,走到花满堂后边,得心应手地为他束发
花满堂拿水润了润,嗓子总算没那么难受:“不会。”
“啊?”季惊鸿一愣,而后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第一句话,“你不会用法术束发?”
花满堂矜傲地应了一声,像只高贵的猫。
季惊鸿哑然。
谈话间,闻七已三两下梳了个简便的发式,动作轻巧熟练,仿佛已做过千千万万次。
花满堂被哄高兴了,总算舍得进入正题:“说吧,夜半三更总不至于找我谈心。”
“怎么可能。”季惊鸿身子前倾,“这回是真的有事拜托你。”
说罢,他便将何皎信里所写挑重点叙述了一遍,省去了细枝末节。
“你想我陪你去银魄江?”
不知何时,花满堂半身都倚在了闻七身上,歪头托着自己侧脸,双眸半阖,连嗓音也透着倦懒。
“谢飞燕那儿我已经送信过去了,但银魄江一带我还真没找到什么能托付的人,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你了。”季惊鸿装得可怜巴巴,“那可是你老家,你不想去看看吗?”
“紫萍啊……”花满堂轻笑,“那地方没什么意思,不去也……嗯?小七,怎么停了?”
闻七倏然回神,几下给发式收了尾:“好了,师尊。”
花满堂放柔声音:“刚刚在想什么?”
闻七沉默须臾:“方才季峰主提到的紫萍,是弟子和师尊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真的?!”季惊鸿大喜,“太好了,既然他不想去,不如你陪我去?反正你两没差。”
花满堂眯了眯眼。
偏偏季惊鸿还笑眯眯地撺掇:“怎么样?小师侄,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花满堂直起身子,“过完除夕,我和小七一同陪你去。”
“哈,我就知道,一提到你那小徒儿你就坐不住,天天当个心肝宝贝护着。”季惊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眉飞色舞,“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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