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到来。
刚开学的日子，无论师生都是忙碌的。林山小学开学第一天，陈青鱼身后多了一个小跟班。
半腰高的陈跃垂头丧气背着小挎包：“小姑姑，其他老师凶不凶啊？”
陈青鱼摸摸小侄子脑袋：“不凶，在学校乖乖听老师的话，不要淘气。”远远瞧见走来的青年，“喏，那是你们的新老师。”
陈跃眨巴眼睛：“我认识这个哥哥。以前来过我们家里，对不对？小姑姑。”
这话把陈青鱼问住了，嗯？郁行什么时候来过家里？
不等她细想，郁行缓步走近，清隽面容挂着浅淡笑容，身长玉立。明明笑着，表面却有一丝的生人勿近的气息，一看不好相与。
“青鱼，一路进去？”
陈青鱼点头：“好啊。”
郁行目光落在她身侧的小孩身上：“他是？”
“我小侄子，陈跃。第一天来学校，以后就是你的学生之一了。”陈青鱼低头对陈跃说，“跟郁老师打招呼。”
陈跃乖乖喊人：“郁老师好。”他大着胆子问：“郁老师，听小姑姑说你是新来的老师，你会打板子吗？”
在此之前，郁行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来给一群小孩当老师。他挺烦小孩子的，仗着年岁小便不知所谓，无所顾忌的说话。
“不会。”
面前这小孩看着还行，应该不会像那些烦人精哇哇大哭。
陈跃兴奋的原地蹦了蹦：“哇，小姑姑，我喜欢郁老师！！！”
陈青鱼都懒得拆穿他，这哪是喜欢郁老师，明明是喜欢不会打板子的老师。她再次纠正道：“在学校不要喊我小姑姑，请喊我陈老师。喊错了我来打板子。”
吓唬自家小孩，毫无心理负担。
陈跃撅嘴一哼，接着看到后面来的小伙伴，撒丫子跑走了，“哼，小姑姑我不要理你了，我去找白粥玩儿。”
陈青鱼没拦着他，等下事情多，要收缴和请点各年级学生的学费和粮食，还要排课，才没功夫管小侄子的去向。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相貌登对，男俊女俏，好似一对璧人。办公室都亮敞了不少。
“青鱼和郁老师来了啊。”元致在用湿抹布仔细擦拭桌子，指了指边上新搬进来的空桌，“郁老师，这是你的座位。你们抓紧收拾好，李老师已经在外面忙着了。”
陈青鱼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一尘不染，表面有少许水光在光线下反射出光。弯唇一笑：“元老师，谢谢你帮我擦桌子啊。”
女孩笑容明媚如花，比窗外那璀璨明亮的太阳还要耀眼。
元致微微愣神，脸庞发红：“不，不用谢。青鱼，这是我应该做的。桌子还有些湿，你先不要放东西上去。”
“好哦。”
陈青鱼没有闲着，过去帮着动手整理堆在一边的教材和课本。她随口闲聊：“也不知道今年新入学的小孩多不多，假期结束的好快，我都还没玩够呢。现在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尖叫声就烦心。这些小孩活力太旺盛了，整天不见消停。”
刚入学的小孩是最难管教的。
坐不住不说，教他们读书写字更是艰难，初期一个个写的跟鬼画符似的，认不出来一点。
连资历最老的李老师，有时候也会被闹的愁眉叹气。
元致一脸认真的安慰道：“青鱼别担心，你可是我们几个老师中最受学生喜欢的老师了。刚刚他们还跑进来问你什么时候来呢。”
每个班总有那么几个听话乖巧、讨老师喜欢的好学生。
“是禾苗她们吗？”
陈青鱼很容易想到熟悉的名字。
“嗯。禾苗这孩子很让老师省心，只不过……唉。”元致想到这孩子的家里人，可惜的摇摇头。
能送禾苗念小学怕已是极限了。
周禾苗一家在林山大队是边缘人物，是早年外地逃难来的。几年前家里顶梁柱没了，禾苗她娘一个寡妇拉扯女儿长大。
家里没男人，日子挺难过的。禾苗娘省吃俭用把闺女送去上学，当初惊讶了不少村民。其中缘由无非是因为周父年少时是读书人，家道中落被人报复才会逃亡于此。
禾苗大概是随了爹，平日又得了娘的话，在班上是个安静不显眼的存在。
陈青鱼会在一群孩子中唯独记得禾苗，是刚来小学教书那段时间，无意撞见几个男生围着瘦小的禾苗欺负。自那后，她便时不时的碰到禾苗这孩子，慢慢的就熟悉起来了。
这是禾苗小学的最后一年。
“等会我出去看看。”
陈青鱼想起这个腼腆的女孩子，脸上浮现笑容。禾苗之前帮着登记过学生交的学费和粮食，正好挖来干活。
郁行瞥见这男女相谈而笑的一幕，眼底情绪沉沉，面上若无其事的询问：“青鱼，我想把桌子搬去靠窗，可以吗？”
他指着陈青鱼办公桌对面的位置，“就这里。”
陈青鱼虽是最晚来学校教书的，但座位没朝着办公室中央的两张大桌子靠拢，独独一张顶着墙壁放。
本来周老师是不同意这样摆放的，单独撇出去像什么话，外人看了还以为青鱼这丫头被他们几个孤立了呢。拗不住她执意要靠窗坐。
“眼光不错！当然可以啊。”陈青鱼眼睛一亮，竖起大指姆给出夸赞，“这位置很好，往外面看就是绿油油的银杏树。夏天晒不到太阳的，不过冬天可以，暖洋洋的太阳照进来，超级棒。”
没想到郁行跟她一样有眼光！
她先前喊过元致搬过来些，被拒绝了还说什么影响不好。不理解，都一个办公室的能有啥坏影响。
“我来帮你搬。搞快点弄好。”
郁行眼中露出浅笑：“好。麻烦青鱼了。”
两人很自然的凑到了一起，样貌在男女中都是佼佼者，这一看怪顺眼的。
元致多看了眼这位新来的知青，心里生出几丝怪异，但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元老师，快来帮我一把，老夫忙不过来了。”
李老师的嗓音在外面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了来了。”元致想也没想的奔了出去，脚踏出办公室那一刻，不忘回头叮嘱，“我先出去了啊，你们也赶快。”
李老师脾气不大好，面容严肃很能吓唬小孩儿，还容易暴躁。学生们最怕的就是他了，一个个老实的跟鹌鹑似的。
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是把学生们安顿好了。趁着歇口气儿的功夫，李老师拿出前一年排好的课表，递给新老师。
“郁老师，这是课表，你看看能适应不。乡下教学跟城里头比不了，老师少，学生也少。陈老师教的内容我们几个大老粗教不了，她的课程就是固定的。剩下的我们仨分，你看你是教算术还是语文。”
郁行知晓他替代的周老师是单上语文的，小学知识对他来说没有难度，教什么都行能胜任。再者，他一个后来的，没有挑选的余地。
“李老师，我都可以，您安排就行。”
李老师很满意他的态度，乐呵笑着说：“成，那我就看着安排好了。你们年轻人相互熟悉下，也有话说些。郁老师若是有不明白的尽管问，抓紧时间适应，下午就要上课了。”
郁行颔首应是。
元致接话道：“到吃午饭的点了，李老师我去做饭。青鱼和郁老师忙完也差不多该回去吃饭了。”
元致和李老师家不在本地，自来到林山大队后便在小学旁搭了几间小屋子，用以生活。
不是每个大队都有小学，乡下人家吃饱穿暖都是问题，送孩子去念书的并不是很多。林山大队离县城近还好些，像石头大队、山湾大队那些个偏僻的地方，还要穷上很多。
学校里有的孩子离家远的，就会从家里带来粮食交伙食费，中午跟两个老师一起吃饭。
元致这么一说，陈青鱼还真有些饿了。眼前新搬来的还在收拾桌面，她也不好一个人直接离去。
长得好看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
于是，她撑着下巴眼巴巴的盯着郁行看，好似能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郁行当然察觉到了女孩的灼灼目光，手上动作都下意识轻巧了许多。莫名间好像读懂了她的想法，几分钟后，他抬眼看去。
陈青鱼眉眼一弯，丝毫没有被发现偷看的不好意思。反而眼神询问：你弄好啦？那就一起出去？
郁行无声说了‘好’。
“李老师，我这边收拾好了，就先和青鱼离开了。”他先声开口同李老师说话。
李老师摆摆手，“去吧去吧。”
陈青鱼走在前面，郁行紧随其后。
李老师摩挲着手下纸张，只看到两个年轻人离开的背影，想起什么，笑着摇摇头。元致那小子的心思，这回怕是真的要落空喽。
不争气哦，凭白比新来的青年多好些时间，也跟个憨憨一样傻愣愣的干看着。
老了老了，搞不懂年轻人的想法了。
九月的太阳依旧晒得人发烫，抬眼望去更是白亮刺眼。
还没走几步呢，陈青鱼就忍不住叹气，想退回阴凉的屋檐下了。这破天气，晒死人了。
想到下午还要顶着烈日回来，整个人都丧丧的。嘴角耷拉着，小脸写满了不开心三个大字。
郁行听着她微不可察的叹气声，两三步上前同她并肩前行：“青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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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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