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上帝之眼

盛钦席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晦暗不明的情绪,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灯光在他眼中投下的错觉,他的眼神从傅应身上扫到一旁的软沙发。

“我睡吧,你睡床。”说着就要起身,朝沙发去,因为生病原因,身体有些肉眼可见的摇摆,脚步虚浮着。

傅应无奈叹了口气,实在不敢想象让一个一米九的病人躺尺寸局促的沙发是种什么样场景。

他抢先一步在沙发一侧坐下,抬眼和盛钦席对上视线,“我还不习惯做虐待病人的事。”他的声音平静,却有几分不容置疑,“就这样吧,不然我们今晚谁也别想睡个好觉。”

“好。”盛钦席终于妥协,只是那语气中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像是被风吹散的薄雾,轻得几乎无法察觉,却又真实存在。

两人各自躺在房间两边,刚熄了灯傅应又打开,盛钦席被这一转换太快的动作刺激了一下,眼睛轻轻眨了眨。

“贴上。”傅应突然递给他一个东西,是刚才和退烧药抑制剂一起送上来的。

盛钦席停顿了几秒,伸出手摸了摸后颈,这才反应过来在洗浴间的时候抑制贴松了,估计后来不知道在哪蹭掉了。

他挥了挥手,回答:“不用了,贴着不怎么舒服,反正你是beta,对你没什么影响。”

傅应盯着手里没被接过的,脸上的表情几经转换,终于忍无可忍,直言:“贴上。”

盛钦席不明所以,但见傅应神色不悦,也没敢让他帮忙,自己接过抑制贴,胡乱地按在了后颈上。动作间,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傅应的掌心,带来一阵微妙的触感。

一番折腾后,房间终于重归宁静。两人各怀心事地闭上眼,终于成功入睡。

半夜。

傅应睡眠不深,主要是睡得不舒服,他好歹也有一米八三,正常的沙发上能够躺的“富足”是一种奢侈。

闭着眼睛,万籁俱寂,房间里只有盛钦席平稳均匀的呼吸以及一丝丝窜入他鼻腔的信息素。

作为一个beta,他对信息素的感知是十分迟钝的,所以没有特别清晰,但他还是闻出来了。

白茶新茶的味道。

他不讨厌,恰恰相反,他非常喜欢,喜欢到对此有着一种近乎执着的迷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傅应悄悄从口袋里掏出那支银色杆身的电子烟,指尖细细摩挲着上面精致雕刻的花纹。

白牡丹,白茶的一种。

时光倒流回数年前,那时他刚进入议会不久,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议员,尚未在权力场中摸爬滚打出经验。

每周一开的联盟大会他没有资格进去,为了快速晋升,他只好鞍前马后在理事会会长面前刷存在感,不过显然,成效甚微。

那天也是如此,好不容易抢到的旁听席尚没捂热,会长觉得他的建议荒谬,“体面”地让他提前离了席。

毕竟那段时期“幻”狂热程度可见一斑,率先引进是会长亲自做的决定,如此妄下禁令,不仅是对联盟市场巨大的抨击,更是对理事会会长目光的质疑。

天气不好,雪下的紧,会堂风格本就惨白,出门便是天地一色,苍苍茫。

几次碰壁孤身无援,他自己倒是生出几分茫然,不知道被大雪压在病床上的外婆作何感想。

外婆钟爱白牡丹,一到长新茶的季节家里必然躺着、立着几枝,很香,沁人心脾,从小跟着外婆的他便也不知不觉爱上了这种气味。

只可惜冬天难寻,外婆离开时他也没找到,不知为何,从那时起或者更早,他对白茶的味道上瘾便成了一种难以戒断的癖好。

只是越上瘾越痛苦,曾经家里总在某个角落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香气,他也因此常常感到无法排解的孤独,所以前两年他搬到了云玺苑,不细想都不知道已经戒断了这么久。

久远的思绪拉回,又是一片漆黑的夜。

傅应轻轻捏碎了烟弹中的爆珠,清脆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明显。

浓烈的薄荷味瞬间从烟管中散发出来,如同一种让人清醒的药剂,辛辣、呛人、上头,迅速盖过了空气中几近飘散的白茶香气。这味道刺鼻而凛冽,却恰好能让他暂时忘却那些萦绕心头的往事。

“傅应,”这声音不轻,吓了他一跳,床上的人继续,“你还没睡么?”

傅应后知后觉自己动静有些大,略有歉意:“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空气凝滞了几秒,仿佛对方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语,在黑暗中寻找合适的措辞。

“没有,”盛钦席停顿片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解释道,“冷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

两人心照不宣闭了嘴,盛钦席又问:“傅应,你很喜欢抽烟?”须臾或许觉得突兀,又补充,“我经常看到你握着那只银色的电子烟。”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探究。

沙发上的人摇了摇头,也不管旁边人有没有看到,回答:“只是偶尔喜欢爆珠散发的薄荷味,很醒脑。”

盛钦席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尾音在空气中轻轻摇曳,由于发烧,嗓子微哑,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傅应已经站了起来,借着房间里信号器和出水机的微弱灯光靠近了床边,忽然伸手,准确无误地触上躺着的人的额头。

盛钦席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身体轻轻一愣。

“出了点汗,”傅应若有所思地收回手,从床头柜抽了张湿纸巾仔细擦拭手指,仿佛刚才的举动再平常不过,“出汗后觉得发冷是正常的,明天应该能退烧了。”他的语气专业而疏离,活像个尽职的医生,堪比沈琛。

然而这句话下去没人回应,就像落进池塘的一片小石头,泛起浅淡涟漪后筱然逝去。

傅应疑惑地睁了睁眼睛,想努力看清盛钦席的表情。

只见黑暗中盛钦席的头微微偏着,正是对着他所在的方向,然而灯光有限,无法看清他的瞳孔,因此他也没法注意盛钦席眼中一闪而过的情迷以及如同饿狼扑食的神情。

“傅应,”盛钦席突然开口,傅应发现他很喜欢叫自己的名字,每次呼唤都带着独特的韵律,“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像是在自言自语。

傅应不理解,歪了歪头:“什么?”

盛钦席忽然将头转向另一侧,声音沉闷:“没什么。你对谁都这么好么?”这个问题问得突然,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傅应摸索着走到玄关处,在墙壁感应器处操作了几下,房间温度升了一点,回到沙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躺下才回答:“毕竟是我让你深陷沼泽,不能不管。”

黑暗中又沉默了几秒,盛钦席的声音传出:“知道了。”情绪不明,听着不太高兴。

好在这样尴尬的气氛没持续多久,两个人各怀心事十分“艰难”地睡着了。

翌日一早,盛钦席睁开眼睛就发现沙发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变幻了几秒,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停留在沙发上好一会儿。

然后,起身,迈出脚步,侧躺在于他而言十分狭小的沙发上,两条手臂微微张开,就像在虚虚地抱着一个人。

他闭上眼睛,细细品味沙发上残留的薄荷气息,心脏如鼓擂,牵动着紧实的胸膛,易感期烦躁的思绪被平息了几分。

“叮叮”

房间门铃响起,应该是傅应回来了,他沉溺地闭了闭眼,半晌,起身,拉了一下皱起的衣服。

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裹得严实的人,只露出一双似桃花瓣的眼睛,只这样看,柔和太多,偏浅色的的瞳孔直击人心,叫人垂涎、欲罢不能。

“既然还得呆两天,碰上你易感期我也是没法走了,”傅应自然地跨进门,解释,“沈琛给我的药剂失效,只能这么办。”

如今局面他们相当于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出不去,出去了也难进来,只能趁此机会铤而走险,探索一下“地下黑市”的交易链。

如此一来,选择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了。

“听说易感期非常……痛苦,”傅应斟酌着用词,似乎在犹豫执行任务时是否该带上盛钦席,“如果忍受不了,你就待在房间休息。”

盛钦席几乎是立刻拒绝:“我就刚来时反应比较激烈,后来好多了。更何况用了抑制剂,没问题的。”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傅应的眼睛,直勾勾的注视反而让先提出问题的傅应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既然如此,傅应便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多一个人的确更轻松一些。

两个人囫囵吃过早餐,一前一后荡到了楼下。

想要摸清黑市的脉络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比如它的创建年份、对接成员、创始人等等。虽然傅应确信这一切与盛金势脱不了干系,但没有确凿证据,这个地方就只是一片废土,所有的猜测都只是空中楼阁。

“其实这里不叫黑市,”盛钦席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不知在对谁说话,“或者说它有另一个名字——‘上帝之眼’。整个区域的构造以商铺为弧形三角形的边,以住所为‘眼’,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禁忌封闭场所。”他的声音不高,每个字清晰可辨。

傅应一愣,这么说来,他突然觉得这栋格格不入的住所形状的确独特,从中间看还平整的楼面蔓延到两边有了倾斜的意味,逐渐向内收缩,那么从地面之上向下看,的确是个“眼”。

狐疑地目光投到盛钦席身上:“你怎么会知道?”

盛钦席微微低头迎上他的目光,回答得滴水不漏:“在盛家时,不小心听到我爸和我哥的对话。刚进来时没想太多,后来才慢慢对上。”似乎预感到傅应会追问为何现在才说出来,他索性一并解释了。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傅应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期待他能透露更多信息。

盛钦席果然继续说了下去:“‘眼’的北面是光子、电磁等制作的武器,都是联盟非卖品,比如电磁炮、光子投射器、能量枪这类具有强大破坏力的装备。东面是那些在隐性市场具有暴利的产品,联盟违禁品,比如‘幻’、‘愿’等。而西面,则是试验区,测试的是商品购买力,每个月轮换一次,通常都是新来的商人。”他一口气说完,仿佛已经熟记在心。

这一长串信息涌入傅应耳中,他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挑了挑眉:“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这句话既像是赞赏,又像是更深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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