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
“没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沈伽莱：“这跟明日之镇有什么关系？”
“你猜猜看。”莱德开始卖关子。
沈伽莱想想自己的人设，配合道：“神诞生于此？”
莱德摇头。
沈伽莱：“神子陨落于此？”
莱德再次摇头。
沈伽莱深呼吸：“神子于此地苏醒？”
莱德还是摇头。
人设崩就崩吧，不如先打一顿试试，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塑造一个“身手矫健的作家”人设。
沈伽莱开始认真思考可行性。
莱德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不敢再卖关子，赶忙解释：“据说神子被众人分尸。有人得到了其中一部分，带回了明日之镇。从此，明日之镇的居民获得了庇佑，所以才有了七日节。”
沈伽莱：……
不论真假，整件事过于一言难尽。
私藏他人遗体，还以人家的名义庆祝，这什么级别的地狱笑话。
神子若有灵，不得气活过来。
沈伽莱：“你不觉得这个节很不吉利？”
莱德默了默：“本来不觉得，你一说是有点。”
“那神子是怎么复活的？”沈伽莱问，“复活之后呢？”
莱德遗憾表示：“不清楚。”他想了想，“但应该是神复活的吧。”
如果是神复活的，那祂去哪儿了？神子最后又怎么样了？
如果故事为虚构，那真正想表达和掩盖的又会是什么？
无数猜测想法纷至沓来。
“兰斯，怎么样？对你有帮助吗？”
莱德的问话打断了沈伽莱的思绪，他回过神：“抱歉，我在想故事的后续，一时入了迷。”
莱德冲他眨了眨眼：“看来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多谢。”
更像热情卷毛大狗了，沈伽莱心想，
两人又聊了两句，车厢逐渐安静。
沈伽莱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心里却在思考：
如何才算完成观影？标准是什么？最终由谁来判定是否完成？
此外，二号厅的其他人呢？他们是观众还是演员？
还有那些被卷进来的普通人以及他的同事黎冉，也和他一样进入了电影吗？
此时，屏幕外的“观众”却开始幸灾乐祸：
【完了，他要死，凡是涉及神灵的故事难度不低，危险极高。】
【放心，「西迪」也进去了，他不会让“主角”轻易死亡。】
【也是，他最喜欢的就是欺骗、玩弄猎物，被他盯上的下场都非常惨。】
【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开始期待他那张俊脸哭泣哀求的模样了，啧啧，想来一定很可口又惹人怜。】
【如果他变成海报，我会天天进去看他，嘻嘻嘻嘻嘻……】
荧幕内，莱德听着旁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睁开了眼，眼神清明，毫无睡意。
他侧过头，在夜色遮蔽下隐晦地打量对方。目光从眉骨一点点划过，最终落到了他被衬衣束缚的脖颈，修长、脆弱。淡青的血管在薄薄的肌肤下规律跳动，一起一伏暗含生命力。
莱德痴迷地看着，眼神朝着领口更深处游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微抽动，想要去触碰、去探寻，喉结不由上下滚动。
沈伽莱却在此时猛地睁眼，双眼微眯盯着他。金绿的眼眸在暗淡星光中分外明亮，像一头警觉的大型猫科动物。
“你在看什么？”
刚醒，他的声音沙哑。
莱德手指微蜷，压下心底的渴望，若无其事道：“刚才路有点颠簸，怕你碰到头。”
沈伽莱审视着眼前这人，半晌后道：“谢谢你的好意。”
“抱歉。”莱德面露歉意，“是我打扰你休息了。”
沈伽莱接受道歉，事情就此揭过。
逼仄的空间内沉默若有似无地弥漫。
恰在此时，前排乘客忽然出声喊道：“是不是就在前面？”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车厢内足以吸引绝大部分人的注意。
沈伽莱循声望向前方，彤云遮月，沉沉雾霭中小镇的轮廓若隐若现。
莱德也往这边探头，看清后他惊喜道：“就是这儿！”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亲戚的朋友说，这个方向只有这一个小镇。”
经过这一出，车上的乘客陆续醒来，全都在低声讨论明日之镇，畅想祝福仪式如何神圣，获得祝福后该如何享受人生。
简称集体做梦。
沈伽莱没有加入这一行列，始终目光沉凝地盯着远处的建筑群。
他感到一阵极不舒服、极为压迫的注视，浓雾后仿佛隐藏一只庞然大物，隔着夜幕遥遥窥视，戏谑玩味地打量他们这群小小蝼蚁。
这种感觉持续不到半分钟就消失了，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巴士从宽阔大道驶入一条林荫窄路。两侧树木离离矗矗，树冠深深，天空只余一条窄线，宛若远古的巨人，沉默地迎来送往。
一路曲折蜿蜒，终于抵达小镇入口。
入口处设有城门，左侧城墙上的小窗亮着微弱的灯。听到动静，窗户从里推开，一盏提灯探出，瘦长的影子落到巴士前窗，挡住了部分光。
司机摇下窗户：“格罗先生，又来客人了。”
隔了一会儿，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小汉斯，是你啊。这次有多少客人？”
“28。”
“唔。”长影晃动，短暂的沉默后，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行了，登记好了，进去吧。”
“行，我进去了，明天来看您。还有天凉，晚上注意保暖。”
司机关上窗，发动车辆。越往里，房屋越密集也越安静。最终，他们在一幢三层独栋建筑前停下。
门厅的弧形檐廊下左右各亮着一盏晶石造型的壁灯，点亮了两旁的白色立柱以及黑色十字门扉。
司机轻车熟路地停在后院，打开内灯，侧身对他们说：“旅客们，我们已到达目的地，明日之镇。这是我们镇上唯一的旅馆，价格公道。当然，如果您有熟人并知晓地址，我可以将您送过去。”
车上全都是外地游客，很少认识本地人，而且大晚上也不想再折腾，所以全都选择带好行李下车。
一行人推开旅馆大门。
入眼便是华丽精致的鎏金花枝烛台，明晃晃的烛火照得整个大堂灯火通明，往下是深褐色的胡桃木柜台和奢华的摆件。
柜台后站着一名身穿燕尾服的男人，中长发整齐后梳，黑发中掺杂着几缕银丝。见到客人，他露出和煦的笑容：“我谨代表旅馆，欢迎各位来到明日之镇。”
队伍最前方是体型富态的富豪，搀着他的是一名年轻美艳的佳人，他说话缓慢傲慢：“先生，你们这儿最好的房间，是什么？”
经理略微侧身，露出后方挂板，上面标注着不同房型和对应价格：“豪华套房180/晚，含早餐带盥洗室。”
剩下的单人间和双人间，分别是100与120一晚。
富豪似有些不满，旁边的女伴娇声开口：“没有更好的房间了吗？”
经理欠身：“抱歉，女士。这已经是我们这儿最好的房间了。”
富豪从鼻尖发出轻哼，语气勉强：“那就要一间豪华套房。”
在场的旅客都不差钱，见旅馆装修华丽，自然愿意留下。
经理见客人多，拿起听筒拨动电话盘，拨通后他吩咐：“来前台，有客人。”
挂断电话后，开始为旅客登记入住。
沈伽莱排在队伍靠后，他环视一周。
古典落地摆钟、精贵花瓶瓷器以及晶石摆件随处可见——粉色猎犬、红色玉树、紫色游鱼、蓝色飞鸟……以及右侧墙壁正中央的黑水晶雕像。
祂长发、垂眸、赤足。祂身穿长袍，衣摆破碎，四肢被荆棘缠绕，伤痕累累。祂眼覆薄纱，表情平静安详。
一尊无喜无悲的神。
“客人，您对它有兴趣？”
陌生的声音自斜后方响起。
沈伽莱侧目，一名长相清秀穿着制服的男生。
“很少见到这么完整的一块黑水晶雕成的像。”沈伽莱直言，“他是谁？”
“不知道。有人猜灵感来源是神子，也有人说他只是旅馆的客人。不过唯一肯定的是，这是从雕刻家想象中诞生的商业作品。”
后面的莱德见状也凑了上来：“摆这么多水晶，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这是我们小镇的风俗，喜欢在室内摆一些晶石摆件。”
他走近，烛火勾勒出他的五官。男生的眉眼偏女气，眸中却闪烁着狡黠。火红的卷发与颧骨的雀斑也成了某种特别的代名词。
“至于含义，大家都觉得晶石能带来好运。”
察觉出他的言外之意，莱德挑眉，来回打量他：“听起来你不信？”
“我呢，觉得好运这么神秘的东西，更取决于你如何看它。”
男生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眼中却流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伊恩！”
经理见他还在同客人闲聊，不禁高声提醒。
“抱歉，老头喊我了，我得去帮忙了。”路过时，伊恩脚步忽然一顿，“对了，您二位的房间里也有晶石摆件，请小心不要打碎了。不然，可是要赔偿的哦~”
“嘁。”等他走远，莱德小声嘀咕，“装神弄鬼。”
入住办理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他们。
经理边登记边说：“您的房间在二楼右侧。热水供应时间为早7-9点，晚9-11点。早餐时间为每天早上8-9点，餐厅在一楼。”
“以及，屋内有入住守则，请认真阅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伊恩找出房间钥匙。
沈伽莱接过，拎着行李上了二楼。
刚上楼，身后就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和莱德略带喘息的抱怨：“你怎么不等等我？”
沈伽莱正在看走廊里的晶石拼嵌画，有些心不在焉：“难道你还是去盥洗室都要手拉手的年龄吗？”
莱德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突然腼腆起来，语气飘忽：“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沈伽莱：……
沈伽莱无情拒绝：“不，我不想。”
莱德被拒绝也没生气，几步上前与他并排而行：“明早一起吃早餐吗？”
“看吧。”
“看什么？”莱德奇怪。
看明早你还活没活着，或者我还活没活着。
沈伽莱没有回答，插/入钥匙拧开房门，敷衍地摆摆手：“我先进去了，早休息。”
“明早我来喊你一起吃早餐。”
不等他拒绝，莱德打开对门蹿了进去，探头说了句“晚安”，“啪”地关上了门。
他究竟是来求医的还是来泡男人的？
沈伽莱抱着这样的疑惑走进房间。
房间为普通单人间大小，进门右手边就是盥洗室。屋内陈设一应俱全，床单被褥干净蓬松，整体卫生环境不错。
最引人瞩目的是床头柜上的晶石摆件——
烟粉色的琉璃莲瓣徐徐绽放，在灯光下莲瓣边缘闪着细碎、绚烂的光。每片莲瓣仿佛都蕴藏着一个小小的宇宙，星云在此流转。
沈伽莱放好箱子，走到桌前，拿起了那张入住守则。
上面只有短短三句话：
一、这是私人物品；
二、请勿损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三、如造成损坏，入住该房间的客人需要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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