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见此事也瞒不了了,只得点点头,萧吟秋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段姚音觉得就算是太后皇帝答应了,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
“丞相可比你大十岁,你要想好了”丞相也是先帝留给段榆景制衡朝野的棋子,但若是自己最小的女儿嫁给了他,这颗制衡朝野的棋子便可以搅得天翻地覆,到时候江山易主皇帝改为他姓也极有可能。
太后曾还是皇后时极为聪明但对政治国策之事一概不通,她认为只要孩儿们有了帮衬,以后便无忧却不会想到养虎为患,若是知道公主喜欢丞相那太后肯定是拍手叫好,一是不用远嫁,二是在自己眼下这丞相也不敢做些什么,可是身为皇帝忌惮因素颇多。
现如今他很有可能沉寂一旦公主她儿子出生,那便是养虎为患,段榆景会想到他是自己唯一的妹妹,放一条活路可谁知道丞相本人是怎么想的?身居高位,不得不有所忌惮,如果他真有什么动作落得个灭门杀头之祸,长宁犹可因为公主的身份逃过一劫,可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妹妹成为寡妇。
“你若是喜欢丞相,刀山血海我也替你走一遭,我只怕你是拿他当借口,嫁过去也不得幸福。”萧吟秋此话,段华希像是看到了希望,紧紧抓住她的衣角不肯放开,喉咙已经被几天的哭泣而变得嘶哑发痛。
“二娘,不嫁,我不嫁”萧吟秋已经决定好了与段榆景此生不复相见的决心,可心中的郁结终究迫使她不忍心看年少时最好的伙伴就这么步入生死之地,萧吟秋时常在想若女子可科举,可步入朝堂,会不会又是一番景象,就不会落入只有嫁人这一种地步。
小时候的萧吟秋不是独住一个院落,是住在太皇太后宫里,太皇太后是个有主意的,在宫中这四四方方的天地经常看着树上的鸟儿飞去,飞出皇城再也没回来过翱翔在广阔的天地,她曾对萧吟秋说过“女子该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即使受规矩管辖也该有这个本事,等年岁到了你放出宫去后替我做草原上翱翔的鹰,不可再做后宅食腐的秃鹫。”
这句话她听进去了,但没能实现,现在她只能苦笑,低身将段华希扶起来“官家,官家一定有办法”说完这句话后她没有再犹豫转身离开了长宁宫中。
段华希和段姚音瞪圆了眼睛震惊的看着她出去,仿佛知道了她的决心没再劝诫。
资政殿的宫人见她没有皇帝召见,就这么闯了进来急忙揽住她“放肆,官家问政之地岂容你胡乱闯入”
“公公,我乃敬国公之女,麻烦您帮我通报一声,因公主之事甚急,故而失礼”那太监稍微松了口气,入殿禀告。
“快宣”段榆景的声音响起,萧吟秋闭上双眼叹了口气,看到太监出来卑躬屈膝,笑得谄媚的模样没再管,直接进入殿中。
段榆景还是那是模样,只是有些憔悴,段榆景将殿内的太监全部打发了出去“陛下,这于理不合”
“无妨,朕叫你退下便退下”太监们还是退了出去,识趣的关上门,萧吟秋那纤细的身姿站在殿中,仿佛矗立在群山之巅不化的千年冰雪,她对众人来说越来越孤傲清冷,
段榆景控制住想抱她的念想,问她来干什么“陛下,臣妇本不应该如此莽撞,可公主和亲此事兹事体大,臣妇不得不来。”段榆景大抵也是想到让萧吟秋做出这么无礼的事情,也不会因为其他事情。
“她是你妹妹我不相信你愿意看到她嫁去契丹蹉跎不过几年,就死得连骨灰也不剩了,段榆景这里没有君臣之分,我与你之间讲同窗之谊,讲初恋之情,我想你听我一言,不算我们这几年的感情付诸东流。”
“从长宁宫中走到这儿也远,你且来坐着吧”资政殿中没有其他椅子,只有龙椅一把,虽然萧吟秋讲同窗之谊,讲初恋之情,可她也万不敢坐这位置。
段榆景看出她的拒绝便没再强求,从上方走下来与萧吟秋同站在案前“我也想力排众议,可长宁她告诉我,这是她身为公主应该有的使命,虽和亲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她说于国于民都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难不成我朝只有将公主嫁过去才能平安顺遂,边疆无战乱吗?契丹这是在羞辱我们,我们养尊处优的公主嫁过去受风沙苦没几年就死在他乡,这是**裸的羞辱。”先皇崇尚仁政自然以和为贵,不动刀枪那是最好。
朝中的老臣们个个倚老卖老说沿袭先帝仁政,殿内的烛火开始摇曳,透过烛光萧吟秋抬起头看清楚了段榆景的模样,她心中的酸涩其中放不下,他在忧愁,她在考虑。
“当然不能为了公主一人之好而弃家国于不顾,可如今军中兵马已足,西夏已平,为何怕他小小契丹?”萧吟秋说出段榆景心中的顾虑,那些老臣个个主意大得很,都说遵其旧制,可朝代已经迭代更新,便不能依旧以旧制为例。
“实话告诉你,华希喜欢上了丞相,如果她没喜欢的人我便也是劝不动你,她是铁定要嫁去契丹,可我不想她落入我一般的境地,夫妻恩爱尚可,可那契丹王当真能与她夫妻恩爱?”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我何尝不恨,我父母双亲与哥哥皆是将军为国立功,我再怎么走也不该走到如今的地步,我不喜欢他,也不该嫁给他,我现在是虎落平阳是条哈巴狗都敢过来冲我叫两声,我何尝不叹女子命运悲哀,所以我才会义无反顾的帮长宁,别说是你就算是先皇我也得冲上去求一求。”
段榆景回想起当年事“当时为你指婚的时候,皇祖母曾去劝过,母后她不是一个识大体的人,父皇三言两语就把她的意志改了个遍,当时皇祖母与父皇为你指婚这件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气的皇祖母三天没能吃得下饭,我朝重孝道,父皇脱衣带罪去皇祖母殿中跪着,皇祖母让他不要操心你的婚事,可父皇意志坚定坚决不改,皇祖母气得将茶盏砸到了父皇的身上,滚烫的茶水浸湿里衣,父皇的后背被烫了一大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皇祖母看着也心疼,便说你如今长大了也是皇帝知道一件事情孰轻孰重,但皇帝的决策不一定就是对的,我也不是非逼着你儿子娶她为皇后妃子,只是她是在我手底下养大的,不受苦方可,你去罢。”
太皇太后经历三朝更迭,一双眼睛已是看透许多,她也知道皇帝将她指婚六品小官已是最大的恩典,只是不曾想到皇帝竟然也有看错的时候,竟让忠烈遗孤,身心亏损,独自一人倒在腊月雪地里管都没人管。
太皇太后一腔怒气没地发泄,竟跑去太后宫中骂,骂完觉得不解气又跑来资政殿骂。
萧吟秋不知道太皇太后与皇帝竟然有过这么大的过节,还是因为自己“等我明日写书回绝契丹,你可累?”萧吟秋摇摇头,后退一步跪下磕头“臣妇斗胆,请陛下写书说明从今往后我朝拒和亲为由政治联姻。”
“好”段榆景答应的并不轻松,明日宣旨,定是要被朝中大臣口诛笔伐,谏院那群冗臣不知道又要乱添一笔什么罪名。
段榆景虽说是皇帝却终究是孩童,他低声叹气,求萧吟秋告之,每来思问答案“你可喜欢我?”萧吟秋不语,面色中尽是愁苦,这句话终究是问了出来。
“若有来生,我们再为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白首不分离”萧吟秋闭眼,一滴泪滑落,如今两人面容皆未老去,可两人已经形同陌路,此生再无可能。
这是段榆景第一次心中有不做皇帝的念头,萧吟秋走上前那一本折子翻开来看,段榆景还想拦她“这怕不是独独这一本让你立后的折子了吧”萧吟秋拍拍身下的折子,表明那一沓全是。
段榆景怕她误会有些心慌想解释“公主的事情谈完,现在你与我还有君臣之分,臣恳求陛下为天下着想,为百姓着想,为自己着想。”萧吟秋一番话下来不给段榆景留后路,可知她心,便是再也放不下了。
“陛下切勿再为这件事情操心,太后也是为着您着想”段榆景叹口气,紧闭双眼仍不想面对这一切,萧吟秋跪在地上不肯起身“陛下!”段榆景将她扶起来,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
“你回去吧,我会找母后说明此事,还有高玄革职一事,我也会解决的”段榆景不再看萧吟秋,如今知道在她心里有一亩三分地就好“陛下圣明”萧吟秋缓缓起身,退了出去打开大门,一束强烈的白光照了进来,她如释重负,竟头一次觉得这件事情也不如想象中的难。
萧吟秋回去的路上,在马车内想了许久,一路沉默到回家中,高玄凑上来巴巴的问怎么去了这么久“不过是妇人之间的那点事,说多方开,我也没算白去一趟。”到家时高玄已在入香居用膳,萧吟秋说没胃口便免了今日的晚膳。
高玄留下问萧吟秋到底发生了何事,萧吟秋只是一味的盯着眼前快燃完的灯油“麻绳专挑细处断,何苦来人间一趟”看她忧愁不已的样子,高玄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知每次进宫,她回来时心情都不好。
“开春大内拒长宁公主和亲的圣旨该下来了,你也该复职了”高玄不敢相信,难不成这次萧吟秋进宫还见了皇帝,见皇帝说了长宁公主的亲事还提了自己革职的事情。
“办得这些事后我也该休息一阵子,中馈还是给姨娘吧”现在中馈在高玄手中,高玄想给萧吟秋管着,让云琴管实在不是个事儿,今日将管家之权给她,未审明朝是否祸到临头。
高玄点点头,看出萧吟秋不想多语,自顾自的脱了鞋袜上床去,萧吟秋看见也没说什么,只是收拾着东西,将头上的簪子放进盒中封存。
夜深熄灯后,春露还同冬含讲“姑娘什么时候多戴了个簪子?”冬含示意她噤声,两人又各自去干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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